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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

 

“想吃……”戚涣卡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说不出什么正经名目。

他小时候很嗜甜,可连饭都吃不上,糖是太奢饰的东西。有次帮卖糖果子的大娘支摊,得了一串做得不好没人要的,欢天喜地捧了家去。

刚巧那天债主上门催债,母亲心烦,他遭殃挨了顿好打,糖果子自然砸翻进了泥水里。

后来山珍异味悉在庖厨,他也辟了谷,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里那么喜欢甜食,甚至他是厌烦的。曾经的一心向往,不过是因为求之不得罢了。

“我也不知道……”戚涣笑笑“算了。”

“既然想不出来,那就我做什么你吃什么吧。”

戚涣没想过他有一天会待在厨房里,看容恕洲做饭。

傀儡们来来去去,干的都是打下手的活,戚涣张望一圈,发现自己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便施施然蹭到了容恕洲身边。灶间火光融融,烧出竹木的清香,戚涣有些受不了这种相安无事,又实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好盯着那堆跃动的斑点出神。

忽然装满糯米粉的琉璃盏在桌案上动了两下,然后凭空窜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直愣愣地跳起来栽进戚涣怀里,甚至贴心地避开了他的伤处。

戚涣手忙脚乱地抱住这毛乎乎一大坨,小狐狸晃着几条大尾巴到处乱蹭,扑了他一身的毛。

“这是什么?”戚涣求助似地看向容恕洲,连动也不敢动,这小东西太软了,多使一点力都怕碰坏了它。

容恕洲面上清冷,正把最后一只笼屉摆好“可能是误闯进来的,要么你去问一问?”

这是冗虚境内,山下八百多条结界,连进只蚂蚁都要查查族谱,怎么可能跑进来这么大一只狐狸。

这么大只狐狸……其实……也不是没有……

捕捉到容恕洲眼里的笑意,戚涣反应过来,抬起那小东西看了看尾巴。

这居然是他自己。

一般灵狐都有九条尾巴,但他被截断过一条,后来也没再长出来,只留下个光秃秃肉球,藏在白软的绒毛里,好认得很。

传说神有造物之能,可以用灵力凭空捏塑出很多东西,包括生命。

容恕洲就是神裔,他竟忘了。

可究竟为什么要造个他出来?

“它……是活的吗?”自己抱着自己,戚涣的手怎么放都觉得奇怪。

“不是”容恕洲认真的回答“陪你玩一会儿,然后要当成柴火烧掉。”

“啊?哦。”虽然知道这大概只是个傀儡,可它在怀里动得活生生的,又和自己一个模样,戚涣想着马上就要拿去添灶,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喜欢?”容恕洲温声问他。

“不太喜欢。”戚涣说的是实话。

应该很难有人喜欢上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吧?

这次换成容恕洲意外了,他看看戚涣又看看那团白毛球,面色忽然古怪起来。

“错了。”容恕洲声音里带着忍也忍不住的笑意。

“原本打算做个可爱些的模样给你玩……”

他话还没说完,戚涣已经听明白了。

因为想变个可爱模样,所以变了他吗?

戚涣在那作乱的小狐狸脑袋上挼了两下,浅淡的血色蔓延到了白皙的脖颈:“那还能换成别的样子吗?”

“可以,换个什么?”

“换成……”戚涣目光扫过容恕洲雪白的袖口和仍沾着糯米粉的指尖,犹豫道“能变个你吗?”

“变个我?”容恕洲明显没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什么样的我?”

“原身?”

……

“行吗?”

……

见他迟疑,戚涣自己也觉得让堂堂一个神裔给自己变原身玩好像是太儿戏了点,忙找补道,“算了……是不是不太好……那,那变个兔子吧?”

“不是因为这个”容恕洲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温声道“没什么不能做的,就是可能不太安生。你确定要这个?”

不太安生是什么意思?

很快戚涣就知道了。

容恕洲抬手在那狐狸额心一碰,戚涣怀里毛绒绒的触感突然就变了,又冷又硬,还有点扎手。

一条长着翅膀的小黑龙从他怀里窜出去,叮叮咣咣撞倒了一排桌椅摆件,然后突然对烛台上的蜡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一口一个吃黑了半边屋子,才心满意足地在屋里继续横冲直撞。

……

戚涣没想到容恕洲的傀儡会这么……活泼。

容恕洲好笑地看他僵住的模样,抬手招了那条小黑龙回来“还想要吗?若是要留着,需得栓两条链子。或者再给你变个别的?”

龙族的傀身大多用于战斗,自然狂暴凶残,却被容恕洲压制着本性缩成半人高的大小,没有了攻击性,便只好满屋子乱窜。

“就这个了。”

戚涣没让容恕洲给小黑龙套上锁链,反而自己饶有兴味地伸出一条尾巴逗弄它。几次堪堪扑空后小黑龙终于找到空隙,尖锐的利爪插进蓬松的尾巴,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稀里糊涂卷住了身躯,戚涣慢悠悠晃了晃尾巴,抓着翅膀把小黑龙按进怀里。

容恕洲亲眼目睹自己傀身丢人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最后还是给它栓了链子,戚涣攥在手里,一来一回当风筝放着玩。

“来吃点东西”容恕洲将精致的碟盏一样样放到桌案上,每一件份量都不大,种类却十分繁杂,有些花样光看外表根本猜不出是用什么做的,几乎到了精雕细琢的地步。

戚涣夹起一只肥美圆润的兔子,软糯的糕身包裹着香甜的酥酪,其间塞满了清爽完整的酸莓,不时会爆出浓郁的果汁。

还有一种花瓣样式的,刚入口是玉石似的触感,随即很快就化得一干二净,十分的有意思。

这些甜食都很精巧,并不怎么填肚子,戚涣将每一样都尝了一遍,虽然那甜味仍旧让他想要皱眉,却意外地体味到一丝满足,好像在不声不响地填补某些空缺。

当然,最后戚涣还是对着一盘剁椒江团吃得最开心。

“你不吃鱼吗?”发现只有鱼是一人份的,戚涣疑惑地停了筷子。

容恕洲倾身给他添上茶“不太喜欢。”

“不过我想狐狸大概会愿意吃鱼,看来是猜对了。”

难得他主动打趣,戚涣却没有笑,轻轻放了筷子。精致锋锐的眉眼被辣椒蛰得更为昳丽,绷紧了却显出些强硬的冷意,好像层层玉缎锦绫裹住的一块生铁,非得思虑再三才敢剥出来给人瞧上一眼。

“你一个公子哥儿,又不缺吃穿,学这些手艺做什么?”戚涣语气不善,直愣愣带着点兴师问罪的讥诮,眼神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容恕洲腰间一成不变的玉玦,随即恹恹垂了眼睛,喝了口茶。

“不是你说的”容恕洲眼带笑意,不疾不徐的声音忽然紧促了些,似乎在模仿某个傲气凌神的毛头小子“管他什么君子远庖厨,若是连给自己心上人做些吃食都不愿意,他也算不得哪门子的君子。我喜欢的人,自然要变着花样哄他,别说一顿饭了,随他要我做什么都情愿。”

他把情愿二字咬得温柔,飘在嘈杂的夜雨里,几乎能叫人听出几分深情来。戚涣心跳倏然离家出走了一会儿,没忍住轻轻翘起尾巴打了个卷。等意识回了神,想起来他在说什么,才啪地一声把大毛尾巴拍回椅子上,微赧地撇开脸。“都是做梦嚼舌罢了。”

这段轻飘又肉麻的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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