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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与连兄一见如故

 

小木瞥了我一眼:“别听公子瞎说,来找他的人可多了,他也很喜欢有人来找。那些人邀请他出门,他就能带好多东西回来。”

我好奇道:“我在这住了几天,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

“你不就是吗。”小木说,“半个月前才来过一个人找他,这还不多吗,最多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来一次人呢!”

我说:“你大概对人多有什么误解。”

小木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现在这样刚刚好,再多来点人就打扰到他们一家的生活了。

“那些人来找你家公子做什么呢?”

小布做了个鬼脸:“当然是找他帮忙了。你是不是还要问:找他帮什么忙?”

我说:“对啊。”

小布说:“真笨。公子只会偃术,当然是帮这种忙啦。”

我压低声音:“难道是……”

偃术一脉流传千年,当世之所以将偃门列入外道,对其十分忌惮,便是因那些广为流传的关于偃师替人制作傀儡引出的可怕后果。

其中最出名的一个传说是这样的:前朝有位皇帝怕遭人刺杀,请偃术大师纫千思为他造了具替身傀儡,住在他的寝殿里、在祭祀巡游的场合替他抛头露面。后来皇帝本人忽染恶疾一命呜呼,傀儡又按部就班地替他治理朝纲二十年,一直没被人发现。最后还是一位妃子在侍寝时随口说了句:“妾都生出白发了,陛下还像二十年前那般年轻,真让人嫉妒。”事后被皇子安插在寝宫里的内侍偷听禀报回去,露出端倪,才被查出冒牌身份。而那个时候纫千思都已去世五年了。

我正浮想联翩,小布厉色道:“你眼珠子转什么?我家公子从来不做害人的事。”

“你想多了。”我举起手说,“我刚才只是看见一只虫子从我的左耳爬到右耳上,你看,虫子飞到你头上了。”

小布尖叫一声跳起来,使劲拍了拍头,满脸怒色地对我说:“你这个人,不是个好东西。”

在我走前,还特地向戚伤桐请教了一件事。

“你说,为什么人死了以后其他所有物不会跟着走,唯独衣服穿在鬼身上?”

戚伤桐用那空空的目光打量了我一眼,忖度片刻:“连兄问倒我了,人本是父母胎生,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做鬼也应是光溜溜的一个而已,但我遇见过的鬼都穿着衣服。”

“这样啊,那我纠结此事倒没有意义了。”

“哎,连兄。”戚伤桐又道,“不过我倒是见过几次别人办丧事,家里人总会烧些衣服、纸马、纸钱给过世的人。那些东西一被烧成灰,就被送到鬼手中去了。”

我福至心灵:“你是说,有人在我死后惦记着我没衣服穿,所以给我烧了一件?”唉,怎么不给我烧把剑呢。

他犹豫道:“我本来是想说……有人在你穿着衣服时将你的尸身烧了……”

我用傀儡的脸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戚兄,这也是开玩笑的对吧?”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是啊。”

戚伤桐以为我等得太急,主动邀我参观他收藏傀儡的房间。他的作品无不像那“四无公子”一样怪模怪样,有眼睛上长了两张嘴的、头顶一圈生了八只耳朵的、没有手臂却有螃蟹一样八条腿的,要么缺了什么,要么多出点什么。

我说:“听闻偃门一向崇尚将偶做得像人,比如……嗯,纫千思……”

“纫大师都是几百年前的人了,连兄想必不知,偃师一脉数度分家又合并,到今日早已不遵祖师爷那些死板规矩了。”

我调侃道:“戚兄,这种欺师灭祖的话你也只能当着我的面说说了。”

“那是,连兄可千万别告诉别人。”他一脸认真地说,“更何况,完美无缺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话倒颇有化外之风。

小木与小布终于做完雨具,喊我出去看。一副斗笠,一把大伞,我用不着时还能将它们捆起来背在背上。我试了试,向他们道谢告辞。

我还未走出院门,忽然觉出一丝不对味,并起腿在脐下三寸一摸——这一摸让我大惊失色,冲进戚伤桐房内,说:“难怪你给我去势了?”

戚伤桐愣住,问:“去势是什么意思?”

小木溜进来,并指成刀对着自己胯下一横。我又大惊,怎么小孩子懂得比他还多。

戚伤桐看懂了,说他不是故意的,傀儡无须人道,所以制偶时一般省略去那个地方。然后他特意问了一句:“连兄,你不用……吧?”

我郁闷道:“不用。”

出得屋门,我看了一眼在院子里抓瓢虫玩的小布,突发奇想问道:“你们俩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布的脑袋拧了过来,对我翻了个白眼:“不告诉你。”

辞别空庐,我便一路朝东走。傀儡的身体能跑能跳,日夜兼程而不知乏累,只可惜两条腿的速度终有极限,我走了一天就开始不耐烦,后悔没请戚兄给我做一匹马的下半身用来替换。

我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到时候画出一张图纸寄给戚伤桐,定会对他有所启发。到夜间荒郊下起小雨,也懒得戴雨具赶路,碰巧看见一所破庙便钻进去躲雨,在蒙了灰的供桌上画我的设计图稿。

可惜我的画技有些抱歉,修修改改就将整桌灰都抹干净了。

雨势转急,从屋顶的洞中漏了进来,潮气氤氲,我的关节当即像得了风湿一样难受。傀儡童子说这就是用木头做身体的不好,纵然没那么轻易腐朽,但天生抵触水。

嘈嘈雨声中,我听见人的说话声。

“心颜姑姑,雨太大了,咱们在前面的破庙避一避吧。”

这声音好生熟悉,略一回想,竟是那晚在狗狸山遇到的炼尸弟子。我当即往那破观音像里一钻,藏起自己身形。

“这也要歇那也要歇,走不动不如我来背着你。”这是个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意。

那炼尸弟子——好像是叫小郑子来着——极为狗腿地说:“这不是担心姑姑您的玉体感染风寒嘛。”

“轮得到你担心?”

“姑姑不必心急,我在那四无公子身上下了追魂香,有姑姑这只寻香蛊在,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说得也是。”名叫心颜的女子被说服了,两人脚步声渐近,走入庙中来。

他们竟在讨论戚伤桐,看样子是那小郑子气不过当日被四无公子吓得屁滚尿流,请来帮手找戚兄算账了。这我可不能坐视不理,便凑到观音像眼瞳中间的小孔上观察。

女子穿了一身黑衣,腰间系着一条赭色腰带,也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咦。”她说,“有人。”

我暗道不好,我的雨具忘记收了,就摆在供桌下面呢。

小郑子殷勤道:“我替姑姑将他赶出去。”

“不用。”心颜说,“这里没有活人气息,大约是出过什么事吧。”

小郑子上前来踢了一脚我的雨具,评价道:“又是哪门不入流的东西做的,连具全尸都没给我留。”

心颜跳上供桌,也盘腿一坐,身子挡在观音像前面。“小郑子,”她慢悠悠道,“你可知这庙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知,请姑姑明示。”

“这庙里以前供奉的是送子观音,哪个女人嫁人多年肚子里没动静,就来给菩萨上香进贡。然后,她们在这香堂里睡上一夜,回去之后,不出几个月,就真的被诊出身孕。你说这是为何?”

小郑子嘿嘿一笑:“我猜是这观音像里藏着个大和尚,趁女子睡着后从里面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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