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血r0u模糊,又像稚童一样不知控制地大声痛哭。
“你不信我!你又是不信我!他定下那破规矩,自己又不遵守,偏偏要你来看住他!每个人每一世都是不同,只有你,每一世都要冒着生si!他要一个能扼制自己的兵器,那麽为什麽他不自己了断算了!”
漱丹胡乱发泄了半天,又伏在地上渐渐安静下来。
他突然破涕而笑,又靠坐在那树g前,发丝淩乱地望着被树荫遮蔽的天。
“没关系,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了你杀他的办法。他还ai上了一个人,会一步错步步错,你会看不下去的。你会杀他。”
人都不敢轻易ai上另一个人,他一个神仙,怎麽就犯了这种错?
伏江让淑莲自行去处理崔老汉的屍t,淑莲目睹方才一切,惊魂未定,一双眼打量着沈长策和伏江,也不敢多问,二话不说便去做了。
伏江把沈长策搀进屋内,他眼睛盯着沈长策腿上的跌伤,手指一点点在那伤口上触碰。皮r0u以r0u眼可见的状态生长,好似枯草又青,败花再红,春秋逆转,让人何等惊奇。
沈长策的目光却不在自己的伤口上,他盯着伏江的脸,突然道:“不如我们离开这里?”
伏江看沈长策满面担忧,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离开这里,他就不会追来吗?他会一直追一直追······直到把我捉回去不可。”
沈长策闻言问道:“他是谁?”
伏江在他身边坐下,他笑道:“他与你一样,都是我的。你是我的叹息,他是我的心头血。”
沈长策沈默片刻,又念出那几个字:“心头血?”
伏江道:“清晏是我心头血所化,他来阻止我沈迷尘世。”
沈长策蓦地怔楞。
伏江看着他笑:“你忘了?我说过的。这天地是我的,我忘记大部分前尘,下凡散心。”
什麽叫大部分前尘?
沈长策想起他初见他时那副模样,双眸温顺清澈,举止不知规矩,既似稚童不识路,又像清莲入浊世。
稚童和清莲,就是忘却了大部分前尘。
沈长策打量伏江,看他如今眉眼伶俐,流转之间一派清明,又小心翼翼问他:“那一小部分,你还记得什麽?”
伏江看他低头垂眸不让自己看清他的神情,有趣道:“方才被那缚仙丝缠住,倒是想起了一些。”
他故意不答,沈长策的眼睛果然又暗暗瞟向他,他透过长而碎的头发,像是躲在暗处注视着伏江。
沈长策还未从方才缓过来,可却见伏江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他的淡然是无所畏惧,还是接受了不可违抗的命运呢?
他又问伏江:“想起的东西,会让你後悔喜欢我吗?”
他最好想得不多。他是想不起来那些事,才愿意困囿於这一个小镇,这一间小屋中。
伏江歪头琢磨,缓缓道:“我想起了无边静水之中,有一处孤岛。那里昼夜四季随心更叠,岛外是烟波浩渺、云蒸霞蔚、星罗棋布,岛中有花满千树、遮天碧叶、磅礴飞雪。那里的时间看着与人间不同。”
沈长策听着竟有些失落:“原来你想起了这麽美的地方。”
伏江并未注意沈长策的神se,又自顾自道:“我还想起,我犯了大错。”
沈长策心里一紧:“什麽错?”
“什麽都是错的。我喜欢你也是错的,我吃那饼也是错的,我在这里都是错的。我们现在,每一刻都是偷来的。”
他说这话时,既不像是要悔过,也不惧怕过错带来的任何後果。
沈长策望过去,伏江朝他眉开眼笑。天真无忧的笑从来冰冷,可沈长策竟然疯魔地心悸。
砰砰砰!
屋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今日平福镇闹妖才平息一些,打扰清净的人倒是不少。
伏江正要走出门外开门去,沈长策又拉住他:“如果清晏再来缚你,我······”
伏江却道:“我是太界上仙。”
伏江说罢就出去了,他已经把要说的说完,心中从无昨日之困顿,也无明日之愁苦。
沈长策却忧心忡忡。
他坐在屋中,忽听一阵高扬的声音由远至近。
“好事,大好事!”这大笑而来的竟然是谭郎中。
沈长策出了睡房出去,只见谭郎中瘦巴的老脸上尽是喜气,把平福镇多日的y霾都扫尽了。
伏江不知何事,却也跟在一旁,又好奇又喜乐。
谭郎中止不住得意:“嘿!平福镇闹妖时多亏了我谭某妙手回春,那平定城的薛老爷看中了我,派了人邀我过去做大夫。”
沈长策平日不ai恭维,此时看谭郎中喜上眉梢,却也忍不住道了一句:“恭喜。”
伏江却道:“去那边做什麽?那边还不是闹妖,要是你又遇上了妖——”
听那伏江大好日子吐不出好话,谭郎中赶紧打断他:“你这小子别胡说八道!这天下大小郎中有多少,在官老爷手下做事的有多少?这光宗耀祖的好事,怕什麽妖!妖来一个,我收拾一个!”
谭郎中自己给自己壮了胆,又上下端详沈长策:“过几日我请些人去吃个喜饭,请来请去,都是些搬走的、老si不相往来的、不敢出门的。我怕不够热闹,你去不去?”
沈长策还未答,又听谭郎中数着手指兜转:“那卖点心的冯老板还在······种粮食的周八也没走······哦!还有那崔老汉倒是个胆大的,闹妖时都不安分,我得请请他!”
听到“崔老汉”这仨字,沈长策蓦地僵住。他望向伏江,却见伏江满脸兴奋,这平福镇沈闷太久,他已经许久没有热闹过。
伏江却好似忘了那崔老汉是谁,他挽住沈长策的手,高兴道:“真是好事,我们也去。”
黑夜蒙蒙中燃起一片灯,好似野外夜宿的篝火,点起来的都是不畏生si潇洒度日的人,明晃晃的不怕招来豺狼的眼睛。
这家酒楼的老板曾受过谭郎中恩惠,便不顾家人劝阻,y是要为他专门开了宴。这段日子,他这酒楼每日有五六位客人已是不错。难得热闹,这老板也开心。
“谭郎中是善人多福,此次能去那平定城,可是榆丁神仙看见了您的才气。”
其他人也祝福多多,今日能来这里吃酒的人约有三四十,有的是谭郎中的友人,有的纯属闷在家中要出来解解馋。
既然只是解馋,那更得好好恭维,这福气话一句接着一句,说得谭郎中飘飘yu仙,一下子回敬了许多酒,喝得满脸通红。
伏江y是拉着沈长策来了,几张桌上都是喜笑盈盈,唯有这一张桌子,有那沈长策一张不动声se的脸在,这氛围便少了几分。
这桌上有人察觉到了这气氛的微妙,心思也不由得想起了别的事,那要挑起话头的人,说的也话变了味地不那麽喜庆。
一人道:“前段日子在家中,我还想念沈长策做的饼呢。”
伏江听了道:“我可不想念。”
那人一楞,这才觉得自己话头不对,赶紧解释:“现在沈长策不愁吃穿,不用那样每日上街卖饼,这也是福气。”
伏江却道:“我每日都吃,所以不想念。”
这说得那人方才的解释仿佛画蛇添足,更是为难了。他又去看沈长策的脸,只见他低着眼睛,好似不打算攀谈。
好在一桌人会说话的不少,这该热闹还是慢慢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