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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没有,大人,小的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啊 。”

与方才如出一辙的回答,彻底让谢今澜没了耐性,“冯叔。”

冯叔了然看向谢今澜,“还请主子回避。”

“不用。”

“主子,您……”

话音未落,便对上谢今澜冷凝的目光。

冯叔晓得谢今澜将这些人抓来是想从中找到人证,他有法子救下云玳,也有法子让先前的计划继续。

只是比起他们小心翼翼的几月布局,要凶险许多。

如今云玳被当做替罪羊关进了牢中,此事虽隐秘,却也不是密不透风。

想来平王如今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只要能从这几人嘴里撬出些什么,再放些风声出去,让本该因为有替罪羊而放心的平王,得知还有漏网之鱼在醉香楼。

一旦平王动手,想要灭口,他们的人就能将其抓住,届时他便是有口都说不清。

冯叔在得知谢今澜在短短时间想出来的新法子后,怔楞了许久,眼下想要破局,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审几个人罢了,谢今澜完全可以避开。

以他的状况,着实不宜待在这处。

“亲耳听见,才能放心。”

冯叔目光轻闪,主子,不信他。

或者说,他也分辨不清,主子到底是在救云姑娘这件事上容不得一点闪失,还是因为黄金案本身牵扯重大。

见谢今澜坚持,冯叔不再劝诫,直到谢今澜缓缓阖眼后,他才伸手,从旁人那儿得到一根银针。

比起平常的绣花针,他手上的则要大上两倍之多。

针尖泛着一丝银光,冯叔见三人战战兢兢,面不改色的道:“不知你们可听过拶刑?”

阿奇面色一变,冯叔又道:“十指连心,用竹节夹在指缝中,剧烈的疼痛会活生生让人疼晕过去,而比起拶刑,插针的痛苦更在之上。”

他猛地抓住趴在他脚边的小二,在对方剧烈的挣扎下,银针没入食指的指甲与皮肉之间,鲜红的血液瞬间从缝隙中溢出,小二痛苦至极的大喊一声,让他身边的两人苍白了脸色。

“我说,我说,我知道……”阿奇哆嗦着唇,布满惊恐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淌出了泪。

谢今澜下意识想要睁开眼,却在闻见那淡淡的血腥之气后,蹙了下眉,忍住了。

等他带着阿奇入宫时,落日余晖正洒在宫墙上,为那绿瓦添上一层金光。

宫门恢弘,侍卫握着佩刀站在两侧,挺拔如松,静止不动。

谢今澜带着阿奇走进宫门,正好与迎面而来的平王打了个照面,那张沉稳的面庞上笼着一层淡笑,似乎并不知晓他入宫所谓何事。

但谢今澜在见到平王的瞬间便有了一个猜测,心上如同绑了一块大石头,不停的下坠着。

此时楚帝正在御书房批折子,谢今澜将阿奇带到楚帝跟前,与他平日迂回婉转的风格不同,单刀直入道:“陛下,臣幸不辱命,找到了黄金案的幕后主使。”

楚帝放下御笔,锐利的目光从跪趴在地上的阿奇身上扫过,“哦?你也寻到了人?”

谢今澜眸底闪过一丝暗光,“是,此人便是人证。”

臃肿的身子从龙椅上离开,楚帝负手走至阿奇身旁,意有所指的道:“朕还以为,此人便是那幕后主使,没想到,竟是人证啊。”

与先前他得知胤国银两在京城大肆出现时的震怒不同,此时瞧着,他似乎并不关心那幕后主使是谁。

“此人亲眼瞧着过有人抱着木箱进入醉香楼,而那木箱中装的是,便是胤国黄金。”谢今澜面不改色的看着楚帝。

楚帝与平王乃一母同胞,眉眼之间总有几分相似,只是比起平王如今依旧健硕的身体,楚帝则显得老态龙钟,就连从前精明锐利的一双眸子,如今也浑浊了几分。

他盯着谢今澜,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那爱卿说说,抱着那木箱之人,该是谁?”

该是谁。

不过多了一个字, 以谢今澜的心性,怎会察觉不到楚帝在提醒他,莫要祸从口出。

如他所想, 平王此时出宫,打的是与他一样的主意。

楚帝好颜面, 定是平王与他说了什么,与其说他护着平王,不若说他觉着此事没有皇家脸面重要。

谢今澜不知平王说了什么,但从楚帝的态度上可以明白, 便是证据确凿, 也追究不到平王身上。

谢今澜藏在袖笼中的手缓慢握成拳, 面上却云淡风轻道:“该是大逆不道,包藏祸心之人。”

“陛下放下,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将那人找出来。”

楚帝满意一笑, 回身朝着龙椅走去,“此事交给你办, 朕很放心,若无旁的事便退下吧。”

从始至终, 楚帝都不曾询问过一句阿奇这个证人。

谢今澜带着阿奇出来时,面色难看至极。

就迟了一步。

若在平王之前他便将人带来,饶是楚帝,也无法将此事轻易揭过。

但他晚来一步,便已经落了下乘,若他纠缠不放, 惹恼楚帝不说,还会让平王警惕。

平王来的这般快, 想来和那于绉脱不开关系。

既如此,云玳眼下的处境,十分不妙。

天色渐暗,天窗上唯一的亮光逐渐消失,牢中点燃火把,昏黄的烛火映照着斑驳的墙面,墙上黑漆漆的块状似有脱落之意。

那是无数人飞溅而出的鲜血,经年后风干出来的模样。

云玳蜷缩在狭窄的床榻上,耳边是犯人的吵闹嘶吼,那人似乎正在上刑,破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对于百姓而言,最可怕的地方便是这四四方方的监牢,多少人进来便再也出不去了。

云玳环抱住自己,不敢闭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地面上的烛影。

直到两名狱卒打扮的人走过,有片刻,挡住了那微末的影子,也是在那片刻,云玳听见他们说:

“牢头儿这两天心情不好,你管着点自己的嘴巴,别往上撞。”

另一人不满,“我哪知道他家姑娘去了,要早知道我疯了吗,去触他霉头,谁不知道他护他女儿护的跟什么似的。”

“反正你最近小心点。”

“我倒是可以小心点,就是这些人啊,恐怕要遭难咯。”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云玳清楚的听见,他们手上的钥匙打开的正是她的牢房。

“云玳,牢头儿要亲自审你,跟我们走吧。”

眼下这二人与那索命的黑白无常有何区别,谢今澜的嘱咐尤在耳畔。

世间多的是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之事,她该怎么办……

两人过来掀开被褥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算得上粗鲁。

这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狱卒与人犯。

云玳躲过狱卒的手,自己起身,“别碰我,我自己走。”

她恼怒的模样令狱卒嗤笑一声,懒散的扬着调子,笑她,“装成这样给谁看呢?就你这间牢房,不知关过多少大人物,来了这儿,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能被关进来的,要么身有嫌疑,要么便是犯了律法。

可无论是哪一样,在牢中,他们都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整治收拾一个人。

云玳表面瞧着不在意,可她到底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事,恐惧如藤蔓贯穿到四肢百骸,她的每一步好似都走的十分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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