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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宋队长见邬长筠为难,便打圆场:“人家之前受伤,嗓子不舒服,以后再说,吃饭吃饭,吃完练刀去。”

邬长筠看向他,颔首示了个谢。

……

大家都很热情,待邬长筠如亲人般,也很团结、勇敢、善良,长久待下去,她觉得自己都快被感化了。

只是不论别人好坏、身处何地,邬长筠都喜欢独处,有时一个人到树上躺半天,看看风景,发发呆;有时跑到很远的山头,吹一晚上风。

前些年她跟祝玉生在各个城市晃荡,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赚钱,从来没有好好看过祖国的山川大河,如今乱世,倒得此机会静下心好好欣赏一番它的壮阔。

原来,我们的国家这么美。

最近有个叫张尽的小战士总是给邬长筠献慇勤,一会儿送个红薯,一会递个野果……明眼人都看出来,这是对她有意思。

邬长筠不想伤人家心,只能尽量躲着,她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对任何人都生不出男女之情。她不想耽误别人,她还是要去法国的,现在只不过是暂时多留一段时间杀鬼子,因为她知道,这口气不出,自己会在异国憋屈死。

明日行军需经过里口乡,那是敌占区,上个月刚被日军一小队占了,宋队长和众部下经过一番讨论,决定收回失地。等这场仗打完,游击队成功进入根据地,邬长筠便会到里州去,乘车先回沪江,再去法国。

晚上,山上又黑又冷。

怕光影晃动召来敌人,他们不敢烧火。

邬长筠睡不着,坐在一块巨石边看星星。

二丫不声不响来到她的旁边,递过一个搪瓷杯,热乎乎的水,腾腾地冒气。

邬长筠接下:“谢谢。”

二丫没吱声,她还是这样不爱说话。

邬长筠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搁在旁边,枕着胳膊躺了下去。

二丫也跟着。

两人一言不发,同望着遥远的夜空。

星月交辉,手落处,满地清霜。

……

邬长筠再次醒来,二丫已经不在了,天也濛濛亮,自己身上还盖了块潮湿的被子。

不远处传来人声,明显比之前嘈杂许多,应该是友军来了。

邬长筠拾起被子起身,往营地走,这一夜睡得很不舒服,腰酸背痛,她把被子撂到肩上,转了转脖子,刚要进帐篷,身后有人唤自己一声:“邬长筠?”

她定住,这声音,有点熟悉。

邬长筠转身,微诧地看着男人。

他乡故人,缘分一词,果真荒谬。

……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陈修原笑了起来:“原来中国这么小,在这里都能遇到,好久不见,还好吗?”

“不坏。”

“你的头发短了,我差点以为看错了。”

是短了许多,现在只到耳下,勾在耳后,干练又好打理。邬长筠看着他周正的脸,没那么白净了,胡子也未及时修理,多几分沧桑感:“你也变了很多,瘦了。”

“是。”陈修原往营帐看过去,“我有点事,等会找你聊。”

“你忙。”

他们本就不熟,打个招呼意思下,便各干各事的了。陈修原没有明说自己的身份,邬长筠也没追问,当下出现在这里,彼此就已心照不宣了。

只是,这位小舅的出现未免又让她想起杜召。

也不知那个男人现在在哪,是死是活。

刚回国的时候,邬长筠总是琢磨这件事,不可控制地想这个人,随队伍打鬼子的这段日子,反倒让心底那些雨意云情慢慢淡化去。她的心在一次次生死、屠戮、战争中变得更加顽固,坚硬到透不进一丝儿女情长。

早晨山间云雾迷离。

邬长筠短叹口气,往帐篷里去。

两队会和,便开始动身,往里口乡去。

行军途中,侦察兵回来报:日军一小队在西边十里处的张家村驻扎,抓了不少女人关着,没日没夜地凌辱。

张家村与里口乡地处两个方向,但他们不能眼看着同胞受难而置之不顾,要绕路过去把人救出来。

经过两天视察,敌军有三十三人,我方有八十九人。数量虽取胜,但日军装备精良,按照以往的战斗经验,不占优势。

几位领导开会商讨战略,最终还是决定冒险一战。

日本兵在村内活动,张家村还有老幼村民,他们虽从日军手中抢来些炮弹,却怕伤及无辜不敢直接用炮轰。

趁夜,宋队长的突击小组隐蔽推进,悄悄进村先干掉两个哨兵,再逐渐深入。另一队分别从村西、北方向围进,从而实现四面渗透,不放过一个鬼子。

宋队长刚爬至草堆后,旁边跟上一个清瘦的身影,他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又来了!”

“嘘——”邬长筠压低脸伏着,看向远处从围墙里出来撒尿的日本兵,给宋队长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上去偷袭,继而大家跟上冲进去杀敌。

未待宋队长同意,邬长筠滚至墙后:“回——”他不敢出声,只见人抽出一把匕首又快又轻地绕过去,刚靠近,倏地扣住日本兵头,往后一掰,匕首划了脖子。

他不禁感慨:这身手,专业杀手怕是都不及,小姑娘家家的,什么来头!

随即,宋队长带人上前,将小镜子捆在棍子上举高探看围墙内的情况。

几个日本兵正在烤火。

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准备上。

一声令下,战士们踢门而入,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听到枪响讯号,另一边的小队埋伏于关押女人的大院外,等里面的日本兵出来,立马扫射过去。

密集的枪声四起,由于敌我距离过近,不一会儿,短兵相接,血肉淋漓……

这场仗惨烈地胜利了,却失去十三位战士,十五人受伤,其中六位重伤。

卫生员竭力救每一位,可还是回天乏术,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

混战时,张尽为邬长筠挡了一刀,腹部皮开肉绽,好不容易才止住血,人却快撑不住了。

邬长筠守在性命垂危的小战士身边,为他加油打气,同他讲沪江的趣事。

张尽一笑,嘴里又流出血,虚弱地说:“有机会,一定去看看。”

“到时候我请你去吃饭、喝酒、跳舞。”

“跳舞,”张尽眯着眼幻想起来,“我不会跳舞。”

“我教你。”

“好,你跳舞一定很好看。”

见他缓缓闭上眼,邬长筠晃了晃他的胳膊:“别睡,再和我说说话。”

张尽又睁开一条缝:“你说,我听着。”

可她又不知道说什么,眼看他气息更加微弱:“一直没问你,你是哪里人?”

“安徽。”

“安徽哪里的?”

张尽又闭上眼睛。

“安徽哪里?”邬长筠见他不回答了,握住他的手,“张尽。”

他的手冰凉。

“张尽。”

“你不是想听我唱戏吗?”邬长筠握住他满是老茧、伤痕累累的手,心里难受极了,“张尽,你醒醒,我给你唱几句。”她摇摇他的手,“你想听什么?”

邬长筠低下脸,一股凉意从背脊缓慢散开,从外入内,自己的身体仿佛也寒透了。

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人离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师父,到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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