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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

 

时过两日,韶禧宫内。

皇上坐在正座,茶香四溢,在宽阔地大厅里蔓开。视线未移,皇上垂首摆弄右拇指上的扳指,指腹擦过掠起一阵冰凉。

翡翠玉扳指,是大芸皇室一代传承下来的,历经时间磨逝,几百年来却仍旧光泽不减。

每当皇上沉思时,都会不自主地摩娑扳指,心绪也会随之静下。

朱红木门推开,银铃声清脆悦耳,声声响在耳畔,由远至进。

祝妃身着与平日不同的嫩粉,眼眸纯净又增添媚惑,不经意抬眼更显清新脱俗。

皇上抬眸迎上,不由神色一顿。

祝妃右脚踝上繫着一串银铃,每踏出步伐都会牵连到而响起,粉色衣裙使莹白肌肤亮眼。

皇上喉结攒动,异常干涩:「绪绪儿。」

「陛下,」祝妃低垂眉眼,乌黑髮丝遮挡住亮丽眸光,「怎能不等妾身,独自饮茶?」

皇上指尖在轻微颤动,他目光沉沉,死死盯紧面前女子不放,生怕一切都只是思念的幻影。

柔软秋波流转,竟是故人之姿。

深邃丹凤眼里似有各种情绪涌动,皇上手握成拳,尽力遏制自身失态,他沉声道:「绪儿,过来,让朕好好瞧瞧你。」

祝妃再次往前,纤白素手搭在皇上掌心,缓缓落坐在身旁榻上。

似要确认般,皇上指尖伸出,抚上女子眉心。仔细划过细长柳眉,反覆几次,最终紧握祝妃手腕,嘆道:「瘦了。」

眸中是从未见过的深情,祝妃不禁转头迴避,她柔柔的向前,将头靠在皇上肩膀。

两手紧扣,温度灼热。

祝妃放缓声音,睫毛轻颤:「皇上,怜惜臣妾吧。」

皇上另一隻手环上祝妃肩头,不容置喙得把她用力拥入怀,下颚抵住女子髮顶,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此时也红了眼眶。

他不断轻喃着同一句词:「绪儿,绪儿」

就在闭上眼时,皇上突然嗅到一股淡雅的花香,如同被露珠浸染后的栀子花 。

皇上猛然将祝妃推开,又站起身,他眼里是淡定从容。方才乱了节拍的心跳已恢復如初,他眼底再没有一开始的激动。

「皇上?」祝妃怔然问道,「怎么?」

话未道完,木门被敲响,是御前侍奉的苏公公。

苏公公嗓音尖细,扬声唤道:「皇上,有人传报。」

皇上顺势往前走出几步:「说。」

「大盛派来一名使者,说是有要事相商。」苏公公急切禀告,「此时正在商议厅等候。」

「朕速来。」皇上应答完,又折返将跌趴在榻的祝妃扶起,他动作轻柔地抹去女子眼角泪光,语气却生硬冰冷。

「这不适合你,」皇上道,「以后别穿了。」

挥袖就走,独留祝妃一人坐在榻上。她目光呆滞,红唇不住颤抖。

等到皇上已经走远,没听见殿内有声响的冬至才疑惑上前,她敲了敲木门,小声唤道:「娘娘?」

冬至未闻回应,轻轻推开木门踏入。

正殿内落针可闻,坐在榻边的女子面容清丽,失魂落魄的瞧望地面。

祝妃骨子里有贵家小姐的高傲,纵然之前待人柔和,眼底也有明焰般的跃动。从未像现在这般,那双眼眸里是一片死寂。

冬至有些胆怯,她鼓足勇气走到祝妃身边:「娘,娘娘?」

听见人声,祝妃才悠悠转回视线,她先是低头望向身上衣裙,明明是柔和温婉的粉,在此刻却刺目生疼。

「滚。」祝妃咬牙切齿,奋力将茶盏摔落在地,「滚吶!」

冬至忙不迭地跪下,娇小的身躯恐惧的轻抖,不敢作声。

「本宫要你们滚,都滚!」祝妃歇斯底里的怒斥,掌心握紧桌脚,指尖用力泛白。

喊出几声后,她嗓音渐渐哽咽,泪珠就如断了线,簌簌落下。

等到再吼不出话,她手心失去力道滑落,她狼狈的啜泣:「你们都是来看本宫笑话的」

泪水把胸前的衣襟打湿,祝妃终于哭出了声:「为什么?」

「难道对她的情意是真,对臣妾就是假?」祝妃护甲用力过度,浅浅嵌入木桌表层。「这粉衣她穿得,臣妾便不忍直视!」

祝妃不堪受辱地阖上眸,她把一切身边能拿的东西都摔尽,脸庞几道深浅泪痕,娇弱可怜。

她一直认为是因自身不够努力,才会让皇后与凝贵妃,甚至是后宫里连名字都叫不上的人们欺凌。

她不甘,她不愿。

敬芳,她唯一的女儿。爱女惨死,死不瞑目,祝妃无力替她寻仇。

就是因为她太过软弱,导致事发突然,任谁经过都能踹她一脚。那样脆弱,那样狼狈。

所以她要位份,她要得到皇上怜惜,她要皇上专宠。

祝妃好不容易劝说自己放下尊严,她打探皇上心尖上的那个人,学着穿着和言行举止,渴望得到皇上一点关注爱怜。

她喜爱穿浅色衣裳,祝妃便卸下艷丽华服;她眸光盈盈,祝妃就也放柔眸色;她说话轻柔,祝妃也跟着放缓语速。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苍白的赌注。

她赌皇上能因为她与那女子相像的脸庞,博得几丝关爱。

但她赌错了,错的彻底。

在皇上心里,那女人如月光般皎洁无瑕,是谁都不能触碰的存在。

祝妃此刻羞愤欲死,她只觉自己傻,竟会以为可以替代那女人,获得皇上心尖的无上宠爱。

祝妃哭得喘不上气,踝上银铃串随着哭颤而响动,在正殿里不停迴盪。

冬至怯生生的抬头,她看着原先骄傲的主子如同跌入尘埃,光辉在一瞬间褪去。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祝妃幼时其实是极其嚣张的。

因为是嫡长女,又是祝太守老来得女,府里无人敢惹她不悦。其实敬芳公主与祝妃很是相似,唯一不同的是,祝妃独得父亲溺爱,纵然跋扈也有人撑腰。

那时,谁人不知祝府贵千金祝湘。

她不愿做什么,便谁也不能强求。至于她所求,最后总能到她手里。

这样金贵和高傲,如同金丝孔雀般。

讨好二字,从未出现在祝湘的认知里。

只是,当年的千金小姐有多骄傲,就衬得如今她有多卑微。

在尚未反应回来时,冬至已悄然起身,她走至祝妃身侧,一下下轻抚祝妃后背。女子在人前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但在人群离去,在无人的正殿里,女子肩背单薄脆弱,不堪一握。

背上轻抚的力道仿若安慰,祝妃转头攒紧冬至衣裙,她将头抵在冬至胸前,抽抽噎噎:「冬至,我不甘心不甘心吶。」

冬至也看得不忍,她拥抱祝妃:「娘娘」

过去不知多久,祝妃停下呜咽。她目光无神地凝望远处,身子还留有哭泣后的余韵,一阵阵颤抖。

「冬至,你说,」祝妃毫无预兆得出声,打破了寂静。「皇上到底是爱着本宫,还是爱着本宫身后的那道残影?」

这不是祝妃第一次发问,却是第一次在保有清醒的状态下发问。

「娘娘,别再想了。」冬至沉默半晌,轻轻劝道。

明明不算是正确回答,祝妃却笑了。她耸动着肩,胸腔里发出闷闷笑哼,她任由眼尾泪水滑落:「原来。」

「原来连你都看得出,唯独本宫看不出。」

春季午后容易下小雨,淅沥雨珠滴落在韶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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