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越说越骄傲,腰板挺得笔直,好像自己的行为印证了那句话:力量越大,责任越大。
闻笛叹了口气。贵族学校的校园霸凌也没什么新意,逮着班里最弱小、最没权势的人欺负。这孩子脑袋还不怎么灵光,被人欺负了还觉得自己是为集体做贡献,在这傻乐呢。
闻笛看了眼手机,报道的时间马上快过了。自己的钱途要紧,他没再管男孩,转身朝高中部跑去。
行政楼最后找到了,人力带他去见高中部教英国文学的外教。闻笛主要的任务就是帮他备课、批作业,指导学生写essay,跟助教的活差不多。同时,闻笛需要大范围听课,熟悉这里的教学模式,等哪天外教慷慨批准——这种机会都是求来的——让他上一节课。积累经验之后,再考虑正式授课。
跟他在组里的状况差不多,这活儿他熟悉。
第一天上班很顺利,外教说话比老刘顺耳许多,对闻笛的教案大加赞赏,让他久违地找到了自信。高中部下午三点半放学,余下的时间,学生们各自参加社团活动。闻笛回校之后,还可以继续去图书馆写论文。不知是不是时来运转,论文写得也顺利。
久违的完美一天,闻笛快乐之余,突然对指路的男孩产生了愧疚。这傻孩子过得怎么样?水搬回去了吗?大冬天的出汗了会不会着凉?
惦记着消除家里的饺子,他没吃晚饭,等闭馆回去煎一煎,直接当夜宵吃。今天加了番茄,做成茄汁味的,虽然努力翻新,但内核不变,闻笛强忍才没有吐出来。
好像嫌他不够难受,他刚刚平复下胃里的不适,熟悉的焦糊味儿就顺着窗户缝飘进来。
好比热油入水,春节期间平息的怒气瞬间炸开。他拿出手机,终于——终于——上大号质问隔壁:【谁让你烧饭的?】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饿了不能吃饭?】
在边城本意里,这回复委屈巴巴的,但闻笛脑子里一读,语气就变成了挑衅。
闻笛:【你每次下厨,祸害的都是我。】
边城:【你也没吃过我做的饭啊?】
是没吃过,闻过就五内俱焚了,吃了还不当场去世?闻笛又想起边城的弟弟,虽然只在猫眼里看见过一回,但闻笛记得他挺瘦弱的,估计是边城厨艺的受害者。
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居然每天给他吃这种东西,遭天谴啊。
闻笛打开冷冻室的门,抓起剩下的番茄,铛铛铛去皮切块,熬出汁水,又做了一锅饺子。他找出柜子里最大的汤碗,把饺子倒进去,走到隔壁,咚咚咚敲门。
边城很快打开。“冷静点,”他说,“你买的春联,别给敲坏了。”
闻笛瞟了眼红色辐条上的字,天道几何,天道怎么没把这人收回去。
“拿着。”他把碗塞给边城,动作粗暴。对方烫的一哆嗦,还是稳住了,紧紧抱着汤碗。
“你包的?”边城看着他。
“你可别误会,”闻笛说,“我们家饺子过剩了。而且这也不是给你的,你天天烧这种东西给孩子吃,人家能活到成年吗?”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以后我们能去你那蹭饭吗?”
“凭什么?”
“你不是不让我做饭吗?”
天哪!这人好生不要脸!
“不能。”闻笛冷漠地拉住把手,关上门。
命运有意向叛徒卖弄风情
实习的第一个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外教某天把教案材料交给闻笛,让他试着上上课。
闻笛大学做过家教,不过一对一跟大班课很不同。学生多了几十个,要留心的地方就翻了几十倍。知识点的节奏、台下的反应、提问的技巧、给学生的反馈和评价,需要调度所有感官,无时无刻精神紧崩,才能保证一节课的完成度。
不过,最难的是纪律问题。富家子弟有三好学生,也有纨绔,这些人除了讲笑话的时候,其他时间都心不在焉,玩手机、睡觉,甚至公然聊天。闻笛不敢管,也管不了。他一介平民,惹这些未来的达官贵人干什么?
实习间隙,闻笛开始思考,他读博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高校老师的社会地位。如果最后过的是这样低声下气的生活,违背了他的初衷。
但有钱,显性收入和隐性收入都高。钱和初衷之间,闻笛需要挣扎一会儿,于是暂时做了下去。不就是伺候人吗?就当教室里坐着二十几个老刘呗。
说到老刘,他没把实习的事告诉对方。他导师从不为学生有光明的前途而高兴,听到他们工作日实习,只会因为自己的廉价劳动力翘班而大怒。之前有师姐去外企实习,不知怎么被老刘听到了,组会的时候成了枪靶子,被挑刺挑得当场哭出来。
老刘下的结论是:把时间都花在杂事上,不但学术能力下降了,心理承受能力也下降了。
前车之鉴,闻笛决定严防死守,做好保密工作。好在文科生不用实验室打卡,平常都是去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只要老刘不突然传召,按时出席组会就不会露馅。
日子就这么流过,冬去春来,窗外的树枝抽了新芽,鸟鸣婉转,推开窗,春风拂过脸颊,让人心神荡漾。
闻笛深吸了一口大地苏醒的气息,雀跃地走进厨房,起锅开火。今天是于静怡复试的日子,早餐要改换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