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离清理掉船舱的积水,握住船桨,那道洋流消失无踪。
恢复航行,无惊无险地夜幕降临。陆离点燃油灯,放在船头,继续划动着船桨。不久后,小木船钻出迷雾,来到一片怪异之雾不敢涉足的海域。
不知过去多久,陆离嗅到浓郁的,深海淤泥般的腥味。听见耳畔边野兽舔水,潮汐般的哗啦声。
陆离从船舱里坐起,提起油灯举出船外。
犹如湖泊的宁静海面倒映着月牙般的船影,在幽暗的海水深处,陆离看见诡谲而扭曲的怪诞身影“优雅”地游动。
即使陆离已经失去了入梦之人,那与梦境和海洋纠缠过深的气息仍让它们亲近。
陆离在遨游的身影间看见曾经的朋友,理应上前问候。
他向镜面般的海水伸出手掌。卡特琳娜被她的族人门推出,那似鱼似蛙的脸孔浮现笑容,覆盖着薄膜的手掌钻出海面,湿冷沾上陆离的手腕,将他拽进海水。
短暂的慌乱涌上心头,然后,脖颈两旁对阵着蠕动长出一层鱼鳃,让他可以呼吸。薄膜连起手掌与脚掌,生长得扁平而细长,挤开鞋子,变得更适合游动。
陆离与这些扭曲但却友善的深潜者们一起乘洋流而行,在宽广而辽阔的海洋游荡。追逐着种类繁多的鱼群。参加它们的族群狩猎,被卡特琳娜带上一串怪鱼项链。游逛深海之下点缀着发光珍珠与荧光海草仿佛一座座石冢堆砌而成的海底城市和卡特琳娜寻找隐秘之地的古老深潜者遗留的宝藏。阅览那记载着深潜者族群亿万年的古老历史。在中心的广场和深潜者们共同举行伟大献祭。
陆离在这片海底盆地度过了一个愉悦的夜晚。当清晨到来,筋疲力尽又心满意足的陆离向朋友们告别,向朦胧洒下光晕的海面浮去。
他的脚蹼蜕化成脚掌,黏连指节的黏膜褪去,消失的鱼鳃显露光洁的皮肤。
哗啦——
陆离浮出海面,扒着摇晃不止的小木船爬进船舱。
寒冷和声音涌进这具沉重的躯壳。
陆离眺望东方天际,清晨已经到来。
打开船舱里的行李袋,陆离脱掉湿漉漉的衣服,擦干黑发和身体,在摇晃不止的船上换回干燥的衣服。
坐落在船舱里的油灯早已熄灭,陆离用毛巾擦干爬上来时落在舱底和油灯上的海水,抓起船桨,准备继续出发。
哗啦——
一双湿滑细密鳞片覆盖的手掌推着船尾,推着木船驶向海面上的薄雾。
卡特琳娜和跟在后面的族人送了陆离最后一程,直到小木船离开深潜者族群的起源地。
陆离举起船桨,向浮出水面的卡特琳娜和她的族人告别。
它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起伏的海浪下。陆离仰头望向天空,仿佛看见光明之地上空破开乌云的金光。
嘭——
小木船磕碰到矗立在海面上的门框,摇晃着趋于静止。
陆离坐回到船舱,用船桨抵着门框,将小木船推离海面上的斑驳木门,继续近似漂泊地在海面之上航行。
溺亡者残念
独自航行的旅途不会一帆风顺。
横亘的深潜者发源地为陆离阻拦怪岛的跟随,但在幽深海域下仍然潜藏着无穷无尽的危机。
比如从海面下冒出的残缺艨艟外涌着海水,撞向渺小的木船。弥漫着泠光的满月从深海升起,洒下的月光扭曲照耀的一切事物。脓汁流淌的秽物将铅灰色的海域染成沼泽般的浑浊,让驶入其中的小木船寸步难行。然后在摆脱腐蚀木船的海中沼泽不久,陆离又遭遇一场异常的暴风雨,数之不尽的火焰和灰烬从天空飘落。
而那传说中的沉降之海也随着小木船在海上漂泊的时间增加而出现,形成海面上的“深谷”与“瀑布”。
不过也不全是厄运。极其偶然的,陆离遇到载着维纳地下城居民的安德莉亚号从主眷大陆归来。
当象征文明的汽笛声在海面上回荡,人们聚集到甲板上,激动地朝着传说中的人挥手。
陆离回以问候。
当安德莉亚化为黑点远去,陆离抓起船桨,继续他的航行。
又一个夜幕降临,陆离和前几个夜晚一样,蜷缩着躺进船舱,将油灯放在身旁。
前半夜相安无事。午夜时分,陆离醒来,为晦暗许多的油灯添加煤油。
浓雾退出船舱,陆离的余光由此扫见木船外的雾霭掠过什么。
适当降低好奇心是在怪异时代生存的前提。
陆离不准备探查那是什么,但在重新躺回舱底准备继续休息时,小木船开始异常地晃动。
摸索到腰间的胃袋,陆离左手提起油灯,伸出船舷。
帷幔般的深影一闪而逝,钻进船底。
思索那道残影是什么时,另一边的船舷突然响起“哗啦”水声,绳索般的布匹缠绕住陆离的脖颈,将他拽进海水。
冰冷的海水灌进口鼻,陆离抑制剧烈咳嗽的痛苦,依靠本能打开胃袋取出鱼鳃药剂,灌进嘴巴。鱼鳃在陆离的脖颈浮现,冰冷而致命的海水柔和地拂过胸腔。
恢复理智,陆离在黑暗彻底笼罩自我前倾倒胃袋,犹如星辰的药剂和萤石从指缝间划过。
抓住缓慢跌落的阳光盒,挑开封起的盒盖,刹那间,耀眼的金芒在海底浮现。
袭击陆离的罪魁祸首此刻显现——一件陈旧,褪色,分辨不出男式女式的毛衣。而陆离曾与之有所渊源——可以追溯至久远的旧日时代,进行调查员试炼的陆离第一次出海,然后如此刻般划船肚子出航,落水后遭遇衣服们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