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天的争吵是以什么结尾的呢?我记得,是我问他,要不要吃早餐。
他当时仍在气头上,却还是缓了缓,给了我一个选择。
我想,这份温柔是宝藏,放在那里,不独属于我,却依旧很美。
那之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又是哪里来的呢?病态的自卑,外显的炫耀,生怕他看不到我的成绩、我的努力——可他哪里需要这些?
就像之前吵完架时我会做的那样,我敲了敲门框,问:“施岷,你想不想吃早饭?”
施岷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哭声也渐渐放了出来。
“想。”他说。
那一刻我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想吃什么?”我的泪都还没干。
“都可以。”
我小心翼翼的试探,“可以等一刻钟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好。”
我狂喜着冲回自己的房间。
=====
我们的关系,大约就是从那个早上开始发生改变的。
症结仍在那,但爆发出来,反而没那么难以根治了。
虽然他仍不会主动找我,在我提到“爱”时仍会用其他话题岔开,我们也心照不宣地避开那个过于混乱的吻,和并不温和的谈话。
但至少,他再不会用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我离开。他会让我随意进出他家,也不再抵触我对他做出比较亲密的举动——当然,这些“亲密”是要以“无意”来掩饰的,通常还要带上一个小心翼翼的道歉。
我甚至可以每天去他家蹭饭,带着食材和菜谱去他家做。
有时候我能帮他校对一些稿件,或者帮忙翻译一些我专业相关的文件。
遇到不会的单词,我会借他的字典——很厚,好几本,涉及很多专业。
有次我看到他书架里摆着一本金融学基础,问他,是有人请他翻译金融相关吗?我说,这部分我可以帮忙。
“不是。”他揉着穴位,不经意说着,“很久以前买来看的,想了解一下你的工作。”
其实我的工作与金融没什么关系。但一时间百味杂陈,我觉得鼻子酸酸的。
“施老师。”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啊?”
施岷突然笑了一下,眉眼弯弯,像夜空中的新月,生动极了。
我想,一个人的心境,真的很会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从前的方岷没那么完美,现在的方岷也是如此。可我好像可以接受这一点了——我们之间,就是差了七年。哪怕我走得再快,站得再高,那也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我何苦要去盯着沟渠不放?月亮在天上。
施岷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我则在一旁看看就业网站。
这时候的晚风还挺凉,我帮他把窗户关上。
“方岷,你说,真的会好吗?”施岷突然说。
我摇摇头,“会。我还需要继续努力——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施岷笑了笑,没回答。
没关系啊,我不差这个回答。方岷一向是死心眼的,他不答应,我就陪着他,直到他点头为止。
从那以后,我在他家会待到很晚。即使没什么事情,也要拉着他,陪我看看就业网站,跟他讲讲我的工作领域——直到他说自己要睡了,我才会恋恋不舍地回家。
只是,哪怕我亲眼看到,施岷在床边留了很大一块空位,也不敢过去。
我只能问:“施岷,你要睡了的话,那我先回去了?”
他好像很奇怪我会这么讲,偏头看了我一眼,才缓缓“嗯”了一声。
我放任了自己最大的胆子,最后也只敢走到床边,帮他把毯子往上掖了掖,手指“无意”碰到他的。
施岷没有躲。
我胆子又大了几分,离他耳朵非常非常近,轻轻说:“施老师,晚安。”
“晚安。”他说。
这里的摆设都和八年前无异。那一瞬间就好像,健康的施岷朝我张开怀抱。
这当然只是妄想,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要回健康的他。但没关系,至少,有一点希望摆在我面前,让我能相信来日方长。
还有那么多个八年啊,我需要好好盘算,找份什么样的工作,去个什么样的地方。
我要一个完完整整的施岷,像八年前一样,没有隔阂,大胆吻我的施岷。
施岷之前总是说,“家”和“房子”不一样。而我一直没懂其中的含义。
在陪着施岷过一天天细水长流的日子时,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叫差别。
这样的房子,住起来,比宁城海边的那个大房子舒服很多。
这种生活的确很好,可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什么关系。
我们算不上恋人,没有哪一对恋人中间会隔着这么多层纱,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也不算亲人,我们之间又没有任何血缘和婚姻关系。
更不是什么点头之交的前任,毕竟,我俩中间连着的感情不止一点半点。
那这种关系究竟算什么?我也不清楚。
大概就像他说的那样,熊熊野火,痴痴缠缠。
只是,我不希望这只是一团路过一切、毁灭一切的火,我要它生生不息。
施岷学东西其实也很快,我俩有时候闲着无聊,就在一块学法语。他一直会,只是太多年没学了,需要重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