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星期四
诺曼意识到自己喝得太多了,但同时酒精又带给他更多自信。乔迪对男人的杀伤力太大了。
他必须集中注意力,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但这个漂亮女人让他很难集中精神。他深感内疚,因为他挚爱的女人死了,而此时他却在和另一个女人打情骂俏,还因为在执行公务时喝了那么多酒。他只能自我安慰,这也是卧底的需要。
吃完晚餐,乔迪喝起了冰冻果汁鸡尾酒,他则在喝第二杯阿马尼亚克白兰地。一杯就30英镑。管它呢,反正都是苏塞克斯警局买单,喝上几杯又能怎样。
“保罗,”她突然说,“很奇怪,我跟你有种心有灵犀的奇妙感觉。你相信灵魂伴侣吗?”
“我的灵魂伴侣在一场大火中丧生。”他过了一会儿回答道。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她说。
他突然意识到泄露了自己的信息,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哦,很久以前,那时我还没结婚。”
她用迷人的眼睛盯着他,“但你到现在还在为这个痛苦吗,可怜的宝贝?”
他笑了,“你知道吗,你是我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第一个什么,你这个可爱的家伙?”她把手伸过来,碰他的手。
他耸耸肩,把手指与她的手指交叉在一起。在她身后的窗外,透过夜幕下的蒙蒙细雨,他能看见国王路上的路灯、过往汽车的灯光,以及远处漆黑一片的英吉利海峡。
“我想说的是,乔迪,你给我的感觉很美妙。就在我自以为到了人生终点时,你进入了我的生活。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疯狂。我们才刚刚认识,还有,我的年龄都可以做你的父亲了!”
她笑了,“我想抽支烟。你抽烟吗?”
是的,我抽烟斗,他差一点这么说,但及时控制住了自己。一个美国计算机大亨怎么会抽烟斗呢。妈的,他想,好悬。得注意点了,不能再喝酒了。“雪茄,”他说,“我偶尔抽雪茄,尽管医生建议我戒掉。如果你想抽烟,我陪你去外面。”
“你想来一支吗?”
“当然了,为什么不呢?”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酒店外面。她点燃香烟,他笨拙地用胳膊揽着她的腰。他想知道监视车停在哪里。
“我真的很喜欢你,保罗。”她说。
“我也很喜欢你,乔迪,但我不能给你未来。我得了绝症——前列腺癌,无法动手术,而且已经扩散。”
“得了,我们说点更好玩的事吧!除了你,还有哪些名人也来自布赖顿?”
她抽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他呼吸着香甜的气味,“你还记得电影《乱世佳人》中的女演员费雯·丽吗?”
她点了点头。
“我记得在我小时候,她和劳伦斯·奥利弗结了婚——他们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就在肯普敦的皇家新月楼。”
“费雯·丽曾经说过一句话,也是我一生的格言:‘对于过去和未来,最好置之不理,否则就永远不会享受现在。’”她给了他一个会意的眼神。
他点了点头,“这话充满智慧。”
两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不是吗?”她又深吸了一口烟,“你是年龄大到可以做我父亲,但明天我也可能会被公交车撞死。所以很难说呢!”
“希望不是一辆车头标有我名字的公交车!”
“我还以为你死后才能在布赖顿的公交车上留下大名呢!”话一出口,她又急忙补充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咧嘴一笑,“嘿,你知道,古代人需要金字塔或帝王谷中雄伟的坟墓来实现不朽。我想在布赖顿公交车上留名可要简单多了。”
她捻灭香烟,又打起了哆嗦,“我们进去吗?”他也捻灭烟,点了点头。
在桌旁坐下后,诺曼举起酒杯,与她的碰了碰,“愿我们俩都远离公交车。”
“我喜欢你的幽默感。”
“我也喜欢你的。”
“这么说,你现在回来有什么计划吗?”
“你知道,几十年来我第一次把自己从计划的暴政中解放出来。我远离故土,辛辛苦苦干了50年,一直想混出个人样来。我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来没有陪妻子和孩子开开心心地玩过。几个月前,医生诊断说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时心想,你这一辈子都干了些什么呢?建立帝国,得到更多——都为了什么?就为了成为墓地里最有钱的人?”
“还有把你的名字标在公交车车头?”
他咧嘴一笑,“嗯,我想对我来说那比大多数成就的意义都重大。一个来自怀特豪克郊区、出身卑微的穷小子,在一辆公交车上实现了不朽。真的。”他一口喝光了白兰地,虽然心里明白已经喝得够多了,但还是叫来服务生,又要了一杯,并且不顾乔迪的抗议,也给她斟满杯子,接着继续说,“我想那天早上我顿悟了。在弥留之际,你会开始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什么印记,人们将如何铭记你。”
她笑了。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那就是回到家乡,找到一项事业,把我的钱捐出去。世界各地都有迫切需要钱的个人、组织和事业。任何人——哪怕是比尔·盖茨——也不能帮助全世界。费雯·丽那句可爱的话是你的人生格言,我也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