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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上

 

一把灰烬,抓起来风一吹都能消失不见。

大家死后化成的都是土,他这样就不特殊了。

在我意识到自己精神状态真的有问题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我因为轻生被人救了下来,就认认真真跟人家道了谢,想着下次去没人的地方死去,我抱着骨灰一路南下,谁曾想那救了我的人见我不对劲一直跟着我,在我又一次跳河时把我救起。

就这样,我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不知道许阑又是怎么得知的我的消息,在某一天他竟然进来看我。

见到我无神的目光,他面上带着憔悴的忧伤,他问我“呼宇……你的爱人,是谁?”

这一次,我沉默了,看清了他眼底特殊的情绪,我就那样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是一具尸体。”

是一具陌生的,从未见过面的男人尸体。

我终于意识到我可能跟正常人有些不对,但已经为时已晚。

我早就扭曲,偏轨,任由蝴蝶在我心中腐烂滋长。

可能我早就死了,一开始就死在了那个湖里,与我那可悲母亲潮湿腐朽的烂肉一同化在蝴蝶的口器中混杂在一起。

我真的很喜欢那些漂亮又脆弱的生物。

轻轻一捏,它柔软的肢体就会糊在你的手心里,心脏和体液混在一起,看不清颜色。

他想救我。

许阑试图从那被缠绕的蛛网中救下那已经被撕扯掉羽翼的蝴蝶。

明明它已经千疮百孔不可能再活。

我没有打扰他,任由他一有空就来与我聊天,给我带着外界的东西。

我只是依旧抱着封惜文的骨灰盒,但在这什么都有的神经病院里,我这行为算不上奇怪。

甚至因为太过安分,表现良好而被提前放出。

出院那天,是许阑接的我,他清凉的指节抚摸过我的脸,对我无奈道“瘦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在这难言的情况下只是眨了眨眼睛,抱紧了我怀中的骨灰盒。

他看了一眼我怀中的盒子,撇开脸,装着没看见,拉着我的手带着我去吃饭。

饭菜丰盛我却吃了几口没再吃下去。

许阑见状没再逼迫,最后他把我带回了他家。

那清冷,又干净整洁的房子看起来确实是他的住处。

给我收拾了房间后与我聊了一会,见我依旧抱着骨灰盒他似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你要一直抱着他吗?”

我低下头,最终还是他优先道了歉,对我说“抱歉,还是我有些心急了,你不要在意……”

很少会有人跟我道歉,而他说了好几遍。

我挣着,把怀中的骨灰盒缓缓放在桌上,回头时,对上了许阑错愕的神色。

他终于笑了,一扫先前的疲惫,给我找了床被,对我道“晚安。”

9

我住在了他家,许阑每天上班走的早,我起床后没事干就给他做了饭,他中午不会回来,给我发消息让我自己吃饭,可我依旧会煮,在晚间时他回来就瞧见了那一桌菜。

我想他应该是开心的,眉眼不自觉的上翘,对我夸赞褒奖。

这都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我心中像是注入暖流,像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

我没法再融入正常的人类社会,许阑也没让我再出去,他平常会让人买些菜,又或者,休息日时会回来带着我一起出去挑菜,去逛逛。

他向来牵着我的手,大大咧咧,又明目张胆的暧昧。

我明白他的用心,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我就是没法对他动心,就好像那双亮莹莹的眼看着我时,我心中有的永远都是退缩。

我太过害怕男性赤裸又灼热的呼吸。

这让我胆颤又恐惧,像空白的大脑被人撕扯,伴随着头皮发麻的痛楚与腥臭。

我没法回应许阑,我想,我无法爱他。

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没法爱上他。

现实伴有太多变数,活着就是个变数,情况永远不一致,人生会有许许多多的分叉路,没人能保证那脆弱的东西能走多久。

但死人就不一样了,他把自己定格,保持那一副姿态身躯达到了永恒。

我迷恋那种味道,也迷恋死亡。

我抱着那盒骨灰盒偷偷出了门,没与许阑道别,他今天忙,还没下班。

我并不是个正常人,也不奢望许阑用自己的生命和青春拿去治愈我,用岁月疗伤我,我不敢赌他的情,他的爱和耐心。

我早就没救了。

像年少时站在陌生的公路上那般。

我抱着封惜文的骨灰盒,再一次踏上车流马龙的道路,避开人群,不知道走了多远,我瞧见了一个波光粼粼的湖畔。

我咧着干渴的唇瓣对封惜文笑道“你瞧,这湖好大。”

“我以前可没见过这样的湖,像海一样……我家那边的湖很小。”

明明那样小,却禁锢了我一辈子。

我情不自禁往水中走了进去,在那冰凉的湖面上,我似乎看到了蝴蝶飞舞带着腐朽的气味,围绕在我身侧。

“不知道你出车祸时疼不疼。”

我思量着道“那样太难看了,我不想变成一摊血肉。”

“如果下雨就好了,把我的血和碎肉冲掉,这样就不会太让人难过。”

到底谁会难过?

我不知道。

我的爱人,我想变成蝴蝶在清冷的石台阶上翩翩起舞,环绕我腐臭的爱人的周身…凄厉而无人知晓的绝望,死寂的周身,我妄图与他融为一体。

冰冷的湖水把我禁锢,我下意识挣动着下沉,黑暗把我侵蚀,那骨灰盒也终于在我微弱的挣扎中脱了手,恍惚之间,我似乎真的浑身轻盈,变成了蝴蝶。

我什么都握不住,彻底融入这冰冷的湖底,一同化为了尘化为了土。我幻想着我们每一次约会,幻想着他穿上我所给他准备的衣服。

可是我毕竟没有那么多钱,而小章撬了班,我长期一个人干双倍的活又连饭钱都省下来给封惜文买衣服,最终有一天在搬运尸体时,头一晕,重重倒在了地上。

再一次醒来时,是在医院。

旁边病床是嬉闹的小孩,而左边是还在吵架的夫妻,我头痛欲裂,是硬生生被吵醒的。

护士进来看见我醒了,又给我检查了一番,问我状况,我摇摇头,表示自己现在可以直接走了。

她没有拦我,许是见惯了我这样的病人,只是表示让我去付了那些医疗费用。

我想我是浑身僵硬的,特别是在到了医生那后,那纤长清瘦的手递给我的单子上面却是从未想过的高额费用和数字。

“医生……”

我声音尖涩沙哑,握着单子的手微微发颤,我有些难堪的说“我可能……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视线在离开屏幕的一刹那望向我,我意识到面前这个医生太过年轻,那双眼睛矜贵又漂亮,像一盏向上弯的明灯,那张脸没有瑕疵,温润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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