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缚
在那之后尹见绯一直惴惴不安,她害怕邵行之什么时间还会再敲打她,西花厅听戏时她能明显感觉到邵行之的情绪不正常,或许也是本x暴露。把她当玩物的感觉越发强烈,霸道又凶悍。
不止于x1ngsh1,他最近似乎对自己的穿着十分上心,给她做的都是她相对陌生的款式的旗袍大衣,头发也必须按他的要求留成黑发扎辫,不允许烫,更不允许染。如果不是从相熟的管家那里知道邵行之目前还没有什么未婚妻,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装扮是以什么人为蓝本的。
而在闸门彻底把她与外界联系的路径全部斩断之前,她想她应该还有点事情可做。
“你们接到的命令应该没说不让人买书吧?”尹见绯站在台阶上自上而下俯视唯唯喏喏的仆人,“就把我拉到最近的书店,然后停下来,就说是我是买旁边胭脂的时候顺带进去的。他不问起来皆大欢喜,问起来你们就推到我头上便是。”
“那我们就送小姐出门买胭脂了。”仆人得了信,朝她做了个手势,“小姐,请。”
尹见绯拉了拉礼帽的帽帷,推门进入书店。她曾经问过贺白亭城里可有接头处,贺白亭便问她要什么样的地方。“书店便好。”眼下这书店和她当邵太太之前装潢一般无二,估计是贺白亭私下里和老板达成了什么交易,好安cha什么人手过来。
“这位小姐,如果要烹饪和手工并宠物护理,请向右走。”老板见她徘徊,便出言给她指方向。
“不,不。”尹见绯摇头,“最近心神不安,也许是久不受福音沁润了,如果能读一读也是好的。”
“那店里有开本的叙事集,也有能放在桌上的书,还有能随身携带的册子,不知小姐,哪一本您最中意呢?”
“等我先看完那本大册子再讲吧。”
老板愈发笑容可掬,“小李,把她引到后面,教她翻一翻再说。”
尹见绯前面便有了一个店员,在前面引着她。她眯着眼睛睨了半天,拎着包的指节忽然变白,等到走到尽头,确保四下无人,便开口摊牌。“邵行之的人都在外面;你就是那天开枪的人。”
那店员便点了下头,尹见绯继续追问,“你和贺白亭到底什么关系?如果不是贺白亭的人,那你们又是谁?”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反正那个姓龚的已经si了,至少短时间内你们的上峰不会再生事了。”
“我知道了。”尹见绯点点头,“我不关心你们是谁,我只想知道你们要对付邵行之吗?”
“暂时不会。他只是个地方官,一方的局势是棋盘,他就是枚棋子。只不过你作为他身边的闲棋冷子,将来对我们会派上用场吧。”
“好,我每个月会固定在月中和月尾来两次。”尹见绯道,“我会说服邵行之,叫他放我出来,如果有紧急事宜,便在门口的黑板上挂上“今日清点”的牌子,我便不往上来了。”
“暂时先这样吧,尹小姐。“那店员打量她半天,冷不丁又抛出一个问题。“你何以对我们如此上心呢?”
尹见绯像突然被人刺入骨髓,停在原地,半天才出声,声音满含辛辣的自嘲。
“如果您是一个毫无权势,任人作践的娼妓,我想您大致就可以想象我的处境了。”
“我唐突了,来,尹小姐,去选书吧。”
尹见绯拣了几本故事书和杂志,叫老板装好。“小姐如果来烦了书店,还有另外的地方可去。”老板一手递书,一手递给她纸片,尹见绯粗粗扫了几眼,那上面有裁缝店,也有画馆,心下一颤,马上叠起来放进心口的口袋里,随后出门便叫下人提了,坐到车子后排翻起最上面的杂志去。
”你想要识字读书?今天我见你手里的杂志刊号是新的,想也是从外面买的。“邵行之朝她要了杂志,尹见绯心里突突地跳,那上面颇多针对时事的针砭,倘若邵行之多心,一定会怀疑她买杂志的用意。
”这上面真假参半,文笔倒是还行,当睡前解闷的读物也算可以。“邵行之翻阅一遍,又放回茶几上。见尹见绯面上仍然懵然,”哦,我忘了,你是不知道上面是说了什么的。你要是读不懂什么,只管找我问就是。“
”先生不嫌弃我愚笨就好。“尹见绯见他不喜杂志,连忙叫下人拿走。“剩下的都是一些故事书,我想找那些东西解闷认字也是好的。”
“读这些就好。”他话里缓和了些,“见绯,如果你要读不懂字,或者文句何处不通,”他的眼睛幽深,沉沉地盯着眉前风姿绰约的身影,像要把尹见绯吞下去,把人g脆圈在怀里,呼x1灼热,”你随时,都可以找我。“
说罢就放开她,从客厅出去了。
尹见绯目睹他走出去之后便驻立闭眼,好不容易平息好心里的愤懑,才睁开眼朝里屋走去。姊妹们曾经告诉他,无论男人装的多么道貌岸然,只要遇见于自己不利的事情,便马上脱去人皮,一副活灵活现的禽兽样子。此话真真的对极了,叫人提不起半点好心情。
邵行之好在没发觉她其实识字水平b她表现出来的高,在莺春苑时妈妈请过先生,教她们一些名词,为的是和城里新派人士能搭上话。虽然有几个人私下里接触得多了,便最后另寻出路逃脱了妓院的控制,然而这名气已经打了出去,源源不断的钱财流入妈妈的荷包,所以先生照旧还是请,在城里居然成了一景。
而他要尹见绯安心于深宅里做她的姨太太,高兴了就教她认几个字,好能和他说上话。
最后那些杂志还是没交到下人手里,而是被尹见绯专门备了个盒子装进去,上面再放上一些nv工之类的书掩盖掉。他没把路完全堵si,尹见绯也没想自缚手脚,照旧隔十天左右便去书店,邵行之问起来便把不相g的杂志给他看,做出一副沉迷鸳鸯蝴蝶派的样子。
“周姨。”尹见绯出去之后,邵行之偏偏赶在这时候回来,进了尹见绯的小书房。见只有一个老嫂子在收拾,便出声提醒。“先生回来了。”那仆人放下手里的东西行礼,“可是尹小姐才出去,这会子也联系不上。”
“去书店了?”邵行之翻翻桌上的笔记,前几页都是才子佳人类的摘抄,他翻几页就没了兴致,酸溜溜的专会骗公子小姐们,兴致缺缺地放回桌上。“尹小姐这会子是沉迷进去了,隔几天还要问书店有没有新来的杂志,好让她知晓后续呢。”
“喜欢到前几日叫她吃饭也不听。”他拉开了书桌的椅子,“你把那边书架整理之后就下去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仆人见她喜欢这地方,连忙理了理之后就下去了,只剩下他一人坐在书房。尹见绯不太擅长用钢笔,桌上虽然配置的也有,但蘸了墨水的就一根。砚台和cha在笔架上没g透的毛笔在两尺开外,桌上空空如也。
这时他才又拿了尹见绯的摘抄,准备见识她的笔迹。前几页的小楷倒是秀丽,想也是妈妈要求的。既如此,那封底说不定便有什么题款可言。尹见绯不可能短时间回来,他就直接掀到最后一页,空空如也,但墨迹从纸张下隐约浮出来。
剩下的摘抄大抵是写在本子中间,邵行之没有发现本子有做防人t0ukui的标记,要不然是时间来不及,要不然就是主人松懈大意。错乱的语句竖写着,”我的药喝够了,我不预备再喝了。“右边的纸张上笔迹清晰,且是横写。”我没有病。“下方还有晕开的墨滴,应该是笔锋长时间停留造成的。
邵行之沉默不语,他是知道文句的出处是哪里的。牢房里关着的进步学生,有时背上的包里会塞几本杂志,下去提审的时候他总要翻上几遍,好弄懂那帮子学生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