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盘电子表扮可怜
是了,四张主科卷子加一篇英语周记,都压在书包底,早被他忘到脑后了。
“布置了,在书包里,我带回来了。”他老实回答。
周临山指了指楼上:“去把书包背着,待会拿出来写。”
好奇怪,周临山甚至比谈小英更关心他写不写作业。
谈青乖乖点头,一溜烟跑上楼。
他回到房间,提起书包就要走,临出门前突然看到桌子上摆着的黑白色电子表。
昨晚他为了让周临山帮他,特意把男人送的表取了下来,换上了姓岳的送的蓝表。
现在嘛……
谈青丝毫没有犹豫,摘表,换表,动作一气呵成。
他很清楚他现在在讨好谁。
周临山站在玄关处,已经换好了鞋,拎着公文包,一身剪裁漂亮的手工西装。
私生子从楼梯上冲下来,背着书包,很有学生气。
他今天没戴眼镜,但足以看清小孩手上换了支表。
懂得讨好人。这点对十八岁的青春期小孩来说倒是难能可贵。
谈青跑到玄关,换上鞋,蹲下系鞋带。
或许是因为周临山在等他,他有些紧张,越想快点系好就系得越乱七八糟。
他顶着丑丑的鞋带,跟着周临山坐上了车。
周家的公司和电视剧里演的一模一样。
一栋立于中心区域的写字楼,气派的弧形感应门顶上嵌着三米长的名牌,衣着干练得体的男男女女不停进出着。
谈青背着书包跟在周临山身后,一路上不知听了多少声“小周总”。
周临山带他刷卡坐了总裁专梯,电梯升至三十二楼时终于停下。
出电梯左转是条长廊,走至尽头便是间外露的小办公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单眼皮女人坐在台后,头发挽到脑后,台上摆着“总裁特助”的台签。
她看到周临山便站了起来:“小周总。”
周临山点点头:“找间空会议室,带他去里面。”
谈青和单眼皮女人对视上,这才反应过来周临山说的“他”是自己。
女人道好,带着谈青就要往另一边去。
周临山突然叫住她:“等等,周总等会是不是在这有个会?”
女人凝神思索了一下:“是,一点半。”
周临山看向谈青。
私生子局促地站着,藏在身侧的右手下意识拽着书包带子。他出门前忘了梳头发,头顶翘着一个小角。衣摆下侧有些皱巴巴,不知道是不是手捏皱的。
流浪猫,金吉拉。
“不用了,”周临山叹出口气,“找个椅子,放我办公桌旁边。”
“天气预报上没说今天会下雨啊。”
谈青支在窗前,鼻尖顶着泛起水纹的吸热玻璃,面中被罩上一层水绿的光。
“昨天天气预报还说出太阳呢。”阿香打了个哈欠,穿着人字拖的脚不轻不重踢了下谈青的屁股。
谈青头也不回地比了个中指。
“谈姨呢?”阿香披着条碎花图案的大毛巾,刚洗过的头发吹了半干,发梢还挂着水珠。她一屁股坐在起毛的沙发上,在茶几上堆积的众多啤酒罐里找烟和打火机。
“懒虫,谈小英早就出去买东西了。”
阿香兀自点点头:“我昨天上班上到凌晨三点,睡个自然醒怎么了?”
“这么大的雨,肯定没客人,你睡死了都没人管你。”谈青一边盯着窗外看,一边伸手拨弄窗台上快被养死的海棠花。
“小米买的这盆海棠花都快被你和谈姨玩死了,”阿香没找到烟,遂罢,干脆抠起指甲上坑洼的紫色甲油,“谈姨什么都拿来浇花,你呢,干脆把剩下那几朵花一起抠下来算了。”
谈青转过去朝她做鬼脸:“小米姐最温柔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阿香“切”了一声,兀自抖腿。
门边突然探出张画得浓艳的人脸,是迪迪。
“阿香,小青,我们要去吃麻辣烫,你们去不去?”
迪迪眼睛很亮,戴着一对夸张的圈形耳环。
阿香指了指自己的一头湿发:“不去啦宝贝。”
谈青摆摆手:“迪迪姐,你们记得多拿把伞,小米姐总是忘记拿伞。”
迪迪笑得眼睛眯起来,她挥手作拜拜,腕上的水钻手镯闪得显眼:“好嘞,弟弟最乖啦——”
人走了。
谈青看着窗外,雨势渐大:“下这么大雨也要去吃麻辣烫呀。”
阿香双腿交叠,两只脚架在桌上,踢倒了一堆啤酒罐,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房间里。
“哎——”她长舒一口气,“你不懂,雨天和月经是我们妓女唯二的假期,都是下得越大越好。”
谈青拍拍手:“文豪,金句。”
然后继续扒着窗户往外看。
阿香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他后脑勺。
小鬼,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谈青觉得阿香是乌鸦嘴。
雨真的越下越大了。
隔着吸热玻璃去看这么一场暴雨,感觉像是被一张流动着的巨幅石青色丝绸包裹住了。
很难看清外界的样子。
谈青看了下时间,三点二十。
已经超过约定时间二十分钟了。
他正准备叹气,却突然看到了什么,睁大了眼。
他慌乱地跳下沙发,又因为动作太大而撞上了茶几,裸露在外的膝盖撞得发青。
阿香摇摇头:“傻子。”
谈青没有理会她,这一会痛得面容扭曲。
“去哪里啊,等会谈姨回来要问我的。”阿香问道。
谈青吐了口气:“去找朋友。”
阿香努努嘴,声音很小:“男朋友。”
谈青却听到了,眼睛睁得很大,整个人僵住了:“你你……”
“你什么你,”阿香翻个白眼,“我吃过的盐比你……那个怎么说?”
“是‘我吃过的饭比你吃过的盐还多’,笨蛋。”谈青接道。
“对对,就是这个,”阿香满意地点点头,“快滚吧,我不会告诉你妈的。”
谈青听完拔腿就走。
走出去了又探回来个头。
“你才比我大三岁,别老装大人啦。”
阿香正准备骂,谈青已经缩了回去,溜走了。
她看着窗外谈青跑过的身影。
喝酒,抽烟,纹身。
她和谈青的秘密已经够多了,现在又多了一个。
男朋友。
谈青根本写不进去作业。
他一夜未睡,太阳穴发胀,看纸上文字像是看一行佝偻的爬虫,迟迟下不去笔。
周临山就坐在他旁边,身上飘着一股木质冷香,大抵是阿姨在衣帽间里放的香丸起了作用。
这香味很是助眠,谈青耷拉着眼皮有百分之三十是因为它。
他不会写数学和英语,只好捏着笔写语文试卷,理解一栏可以套公式,他胡乱写着:“从角色情感上来看”,随即按着自己的想法乱写一气,文采贫瘠,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很真诚。
他编到第三点时已是江郎才尽,想着想着居然闭上了眼,手里的笔象征性动了动,留下一串呓语似的鬼画符。
周临山工作的时候很专注,十分钟后才发现一直沉默着的私生子已经合上了眼,头像小鸡啄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