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
善听着萧衍的话只觉越来越难过,他想道歉,却只是崩溃地摇着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清秀的脸苍白如鬼魅,唯剩眼角和鼻尖一片嫣红。
萧衍哭着把几乎要碎掉的人抱进怀中,抽噎道:“哥哥别怕,有阿衍在。“
他的侧脸蹭到谭永善的发丝,脸上痒痒的,熟悉的香气勾得心里也痒痒的,口中却是带着哭腔的柔声细语:“阿衍会一直陪着哥哥的,我会照顾好哥哥,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相信我好吗?”
悲伤无以名状,愧疚几乎要把谭永善淹没,他无力地点了点头。
怀里的人因痛苦而不住发抖,啜泣声此起彼伏,沙哑至极,悲惨地令人闻之悸动心怜。萧衍胸腔也不禁随之一颤,却分不清究竟是心疼还是兴奋,嘴角在谭永善看不到地地方勾起浅浅的弧度,却是转瞬即逝。
泪水浸湿肩膀的布料,萧衍抱着谭永善,温热的手掌自那人瘦削的后背不停上下轻抚。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微弱,谭永善累得睡了过去。
进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
谭永善穿着萧衍为他新做的棉衣,坐在床上发呆。
一个月过去,手上的皮肉外伤已经好的差不多,纱布撤下,他便想着做一顿饭,却什么都拿不起来,白白打碎了一个瓷碗,又被萧衍按在了床上。
这段日子萧衍几乎包揽了他的一切饮食起居照理,穿衣,吃饭,甚至沐浴清理。
即使是下身穿着亵裤,坚持独自艰难地清洗私密之处,这种被人侍候地尴尬还是让谭永善羞愧至极。
他全然失去所有自理能力,像个拖油瓶一般,全家的重担压在萧衍身上,不仅是家务,萧衍甚至在课余时间去卖字画赚钱。这总会让谭永善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心安。
他正胡思乱想着,便见萧衍端着热腾腾的饭进来。
他的长袖利落地挽起,把饭菜放到桌上,对谭永善笑道:“哥哥,我最近学了红烧鱼的菜谱,特地做了试试,快尝尝。”
他用筷子夹出最好的鱼腹肉,细致地将鱼刺挑出,喂到谭永善嘴里。
即使已这般喂饭多时,谭永善还是很不习惯,僵硬地张开嘴巴。
“好吃吗哥哥?”
虽然有些淡,但味道确实不错。谭永善看着萧衍期待的表情,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便好。”萧衍开心地笑着,紧靠谭永善坐下,一边挑出鱼刺,就着米饭青菜,一勺一勺送到谭永善嘴巴里。
他靠得极尽,鼻尖贴近谭永善的发丝,长睫低垂,在背后默默垂眸。
他伺候谭永善沐浴洗发时,特意将皂角换成了怜香楼名贵花蜜制成的皂块,哄骗谭永善说是自己学着做的。花香清雅,并不呛人,靠近才能闻得到。然而幽幽缕缕地萦在鼻尖,却是勾人得紧。谭永善这些日子身上全然是引人犯罪的媚香,却丝毫不自知。
谭永善低着头吃饭,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吃东西都小心翼翼。萧衍的视线从他头顶上乌黑柔顺的发丝间向下望去,浓密纤长的睫毛乖顺地低垂着,雪白的双颊因咀嚼而微动着,双唇也是动人的樱红。
他生得本就白,如今在家中养了一个月不出门,肌肤更加白亮透嫩。瘦得能摸到肋骨的躯体也在萧衍的投喂下,艰难地长出点肉。
全然被养成一副极适合被人品颉的样子,萧衍不经意舔了舔唇角。
谭永善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正对着萧衍满是柔情笑意的视线。
他愣了愣,摆手示意自己吃好了,叫萧衍快吃饭不用管自己。
“哥哥再吃点吧。”又喂了谭永善好几口,萧衍才罢休。
陪着萧衍吃好了饭,谭永善伸手碰了碰萧衍的肩膀,又指向墙上挂着的黄历。
萧衍看了眼日子,思索了一会才明白:“哥哥想说,明天是爷爷的忌日,所以想去拜祭是吗?”
谭永善点了点头。
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独自去城外拜祭爷爷。只是此时,他没有能力去准备祭品,犹豫了很久,还是不得不开口麻烦萧衍。
他爽快地应下:“那我今日便去准备祭品,明天一早同哥哥一起去祭拜爷爷。”
谭永善感激地点了点头。
昨夜下了一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水裹挟着秋寒渗进空气和湿泞的土地中,加上树林中日益光秃的枝丫,秋色渐浓。
谭永善独自走进这片萧瑟的树林中,在一棵老树面前停下。
他蹲下身子,将挎在胳膊上的竹篮放下。
他的手有些用不上力,费了一会时间,才小心翼翼地把篮中祭品摆在面前一大一小坟头前。
稍大的墓碑前放着菜饭,而一旁的矮小的坟头前则是放了一些玉米和苹果。
摆完祭品,谭永善又伸手拂去墓碑上堆积的落叶,眼神柔和地看着墓碑上爷爷的名字。
爷爷,小鹿,好久没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天上过得还好吗?
谭永善不会说话,但是他觉得,对于逝去的人,即使不讲话他们也能听得懂自己想说什么。
他坐在坟前神思游走,在心里和爷爷与小鹿絮叨着:中秋之后天气冷得好快,我让阿衍帮忙买了冬衣烧给爷爷,爷爷有收到吗,要记得加衣服,小鹿的毛有没有长得厚一点啊?
我和阿衍过得很好,不用担心我们。阿衍做什么都好厉害,现在连饭都做得很好吃,一边读书还赚了好多钱。
对了,家里的母鸡孵出了好几只小鸡仔,很小很可爱,胆子倒是大得很,每天都会从笼子里面跑出来,耀武扬威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不过明年长大了就能下更多鸡蛋吃了。天上有没有鸡蛋吃呢?
谭永善静静地坐着,寂寞和冷意包围着他,他却丝毫不觉。
他心里仿佛有说不尽的话,却一点没提及近些日子来的苦痛与折磨。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逐渐呆滞,仿佛看见面前坐着一位慈祥的老人,卧在他脚边的鹿婴舒服地蜷着身子睡着了。他一手抚着花白的胡子,一手顺着那鹿婴的皮毛,面带微笑耐心听他唠叨。
谭永善的眼圈霎时间湿润,眼前的一人一鹿,在下一次眨眼之后消失了。
他呆愣了几秒,仿佛觉得有些冷了,抱住双膝蜷起身子,将脸藏进手臂和膝盖间。
安静的林中,在那老树枝丫上歇息的鸟雀闻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只是歪头晃脑,好奇地看了两眼,便扇着翅膀飞去远处觅食了。
谭永善在林子里坐了两个时辰才离开。
萧衍本该与他同行,但学堂突然有急事,虽然他左右不放心,但学业的事情耽误不得,便为谭永善准备好了祭品,叫他独自来祭拜了。
从郊外到家里会经过一条僻静的小路,平日没什么人。
谭永善正低着头走着,路边半人高的枯草中却突然传来一阵窸窣。
谭永善警觉起来,但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被一只大手捂住了眼睛,紧紧抱住了腰。
最近世道不稳,谭永善以为是土匪打劫灭口,死亡的恐惧让他寒毛直竖,手脚并用拼命挣扎,口中发出大声的呜咽,心中祈愿周围能有路过的人注意到。
但这僻静的小路此时哪里会有什么人影。那人连拖带拽将他拉到一个附近的废弃木屋中,用早已备好的布条绳子蒙上他的眼睛,绑住了他的手脚。
手脚被困住,谭永善动弹不得,他想求饶,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却不想先开口的是对面的人。
虽然看不见,但谭永善能感觉到男人很高,他的身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