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昔拉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因此,他稍微停顿一下。然后接着说道:“于是,怨气无法化解的人们。便决心用各种巫师需要的东西,向巫师呈递委托。”
“然后,巫术就化为了杀人的利器。”
昔拉的眼中闪烁着某种跃动着的光芒。
“很多人罪不至死,却在受害者的怒火中被巫术杀死,成为新的受害者。”
“我见过一个被失主抓到的小偷。他身为初犯,哪怕被抓到了,按理说也只需要切掉一根手指就行。但因为失主是一个正要去向女孩求婚的年轻贵族,而那个可怜的小偷偷走的正好就是他的求婚戒指……于是在那个年轻贵族被女孩婉拒之后,怒发冲冠的他就将一切的责任甩在了那个小偷身上,请诡刀巫师抓住了那个小偷,并将其当众切成了十三块。”
昔拉的眼神变得悲伤:“而那时,那个小偷的妹妹就在行刑现场。她原本在家里等着哥哥买黑面包回家,却等到了哥哥将要被处刑的消息。”
“我记得那个孩子当时跪在地上,不停的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按规矩只要被切掉手指的罪行,却不给他任何的悔改机会。”
听到这里,罗兰的神色渐渐变得缓和。
罗兰随口接道:“是权力。报复和审判的权力。”
“——没错。就是权力,”昔拉的语气渐渐变得冲动,“审判的权利必须掌握在第三方手中。当人们可以凭借各种代价互相报复的时候,这个世界便与蛮荒无异。必须要有冷静的一个审判者,以客观公正的角度行使这份神圣的权力。”
“巫师的目的是巫术的研究,而巫师研究巫术需要大量的钱,同时他们又不能凭空变出钱来。于是他们只能各种手段从外界挣钱。”
昔拉做了一个深呼吸,稍微平静下来之后。便低下头去,看着地面缓缓说道:“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巫师不如炼金术师。巫师们的发明想要使用的话,首先使用者必须是个巫师。既然发明卖不出去。巫师们只要将自己卖出去。只要有钱,巫师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武器。巫术对于没有掌握神秘力量的普通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危险。那些没有接触过巫师的人,那些对巫师一点都不了解的人,根本就没有与巫师抗衡的能力。”
“巫师们为了钱杀人。雇佣他们杀人的那些家伙的目的,可能是为了打倒某个势力或是维护某个势力,或是为了侵略、为了反侵略、为了家乡、为了亲人、为了女人、为了果腹……而对于巫师来说没有任何差别,他们都是为了钱而杀人。拿到钱,为了某种目的而使用巫术。他们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杀害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活生生的人。”
“而为了不被巫师杀害,他们对面的人往往也必须雇佣巫师来对抗巫师。这样对于白塔来说,他们挣得就是双倍的钱。”
“在小巫师们还是学徒的时候,他们就学习了各种各样的杀人技巧……诡刀巫师的暗杀、战斗巫师的空中轰炸、亦或是诅咒巫师的咒杀……他们真的是为了钻研法则吗?既然决定当学者了。为什么要先学习如何杀人呢?”
昔拉顿了顿,在匆匆行过的巫师中,以淡然的声音下了定语:“和为了让人们变得幸福而接受委托的雇佣兵不同。为了钱而接受委托的巫师从一开始的目的就错了,哪怕他们行的是善事也是一样的,错误的目的必然带来错误的结果。”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剿灭这样错误的巫师吗?”
罗兰以近乎冰冷的语气反问道。
“……我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然而。昔拉却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之前的话。
他抬起头来,看向罗兰。
而罗兰这时愣了一下。
因为他从昔拉那湖蓝色的双眼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迷茫和犹豫——
“这座城市里。有许许多多的无辜的人。”
昔拉犹豫了许久,最终以近乎痛苦的口吻承认道:“他们和我一开始想象的不同。这里并不是一个机械的、冰冷的、充满了可怕而扭曲的禁忌知识的异端聚集地……这里的大多数人也不过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
“在这两天里,我用自己的眼睛、而非是耳朵重新认识了眺望白塔。”
“在刚刚的酒馆里。当侍应生的女孩子们对哪怕是第一次进酒馆的人也没有丝毫嘲笑。她们就像是普通的女学生一样,完全不带任何心机的和客人聊天。把客人当朋友,而不仅仅是客人。”
“在街角的那家旅店。哪怕我没有点餐,但在老板知道我是外地人之后,却亲自给我送来了一份免费的肉汤。我明明跟他说了我不喜欢吃肉,但他说着这是什么他家的特色菜什么的,来了白塔一定得吃一次什么的,蹭在我身边硬生生的陪着我吃完了晚餐才满意的离去。”
“没错。我讨厌巫师。但我对酒馆里的巫师学徒们,还有旅店的老板却讨厌不起来。他们只是想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既没有妨害谁,也没有要去伤害谁。他们就和生活在其他的城市里的普通人一样,只是出生错了地方……可如今,这种可笑的原因却要让他们死在这里……”
昔拉一边以做梦般的声音呻吟道,一边有些痛苦的伸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头发。
罗兰却露出了一个怜悯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