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他感觉自己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吧。
虽然安若思是个巫师,可他的好奇心却并不如他的同袍们那么严重。他无法理解那些把实验数据视作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古典巫师。
明明只要人活着、身体健康,什么实验数据都能得到,不是吗?
这种思想在白塔的中下层是绝对的禁忌。巫师们无法认同一个“不知进取”、“好逸恶劳”的人成为自己的朋友。
为了真理甘愿牺牲生命,这是白塔巫师们一直以来都在坚持着的理念之一。
而黑巫师和白塔巫师的一个很大的区别,就在于这里牺牲的生命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这些巫师们虽然持有并不逊色于神术职业者的超自然力量,却更希望将自己的力量用在研究与开发的过程中。
他们虽然凭借奥姆之墙的法则开发出了很多实用或复杂的小东西。却将其视作“眺望真理之海时随手拾取的小石子”,仅仅享受研究的过程,却并不在意自己的结果被人们用在了什么地方。
也许是因为在觉醒巫师天赋之前。那一段商人学徒的经验所致,安若思从一开始就无法理解这些巫师究竟在想什么。
就算他如今成为了帕尔布奇科的学生,也并没有因此而成为一个巫师该有的样子。
安若思有一个秘密。他其实对巫师这个职业没有丝毫热枕。他学习巫术只是希望自己和家人能更好的生存下去,具有更好的物质条件——但在这件事的同时,他自己反而并不渴求多么丰厚的物质生活。
就算是每天就着凉水啃那硬的能砸死人的黑面包也好,或是品尝着贵族们才能享用的用香料和盐精心烹调的昂贵食材也罢,安若思虽然会因为后者而高兴。却并没有什么一定要得到的执念。
随便怎样都好。
安若思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慢悠悠的走到了那片违和的倒下了一大片的树林跟前。
他非常清楚。罗兰只是随便找个借口让他离开一会而已。
他并不认为这里真的有什么需要看的。
况且就算是有,安若思也认为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嗯?”
安若思突然在胡乱倒下的碎木当中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东西。
那有点像是一个盾牌。盾牌外面的钢壳因为高温而扭曲裂开,露出来的橡木板也已显出了几分焦黑。
“这是……”
安若思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
他伸出右手想要推一下自己的单框眼镜。可当他抓了个空,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眼镜早就被那群暴民打碎。不由得悻悻的放下了手。
“这东西,怎么这么像克鲁维恩大叔的刃盾呢?”
安若思喃喃道。
他伸出手,将手虚虚的放在盾牌上面感受了一下温度。确定它已然变成冰凉一片的时候,便大胆的把它翻了过来,伸手试探性的左拍拍右扭扭。
“如果这真的是刃盾的话……应该在……”
年轻巫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这个扭曲变形的盾牌呛啷一声,刺出了半面微微扭曲的尖刺。而另外一半的尖刺则因为盾牌已经扭曲变形的结构而被卡死在了盾牌里面。
安若思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他再次不自觉的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随后打量了一下周围凌乱焦黑的碎木。
看上去,这些碎木似乎是因为刃盾而被切碎的……
安若思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之前和罗兰在一起见到的那个被腰斩了的奇怪的家伙。
那人的皮肤一半苍老一半年轻,一眼看上去竟不知道究竟是年轻人伪装成了老人还是老人伪装成了年轻人。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安若思灵机一动。
他将已经完全损毁的刃盾插在地上,伸手从一边的地上把自己的手杖捡起。随手挥舞了一下,透明的魔力便形成了牛角一般的螺旋锥,在安若思的操纵下卡进了刃盾最中间的刃部,旋转着将刀刃崩掉,然后一口气钉了下去,把整个刃盾掰成了两半。
随后。安若思解除了巫术,蹲下了身体。伸手进去摸索了起来。
不多时,他的双指从中夹出了一块白色的碎片,上面还沾了一些略微发粘的黑色焦痕。
“这是……脊椎骨?”
安若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忽略的东西是什么。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刃盾究竟是不是克鲁维恩的……或者说,将罗兰认识的那个人腰斩的那次攻击,究竟是不是克鲁维恩所发出的……
突然,安若思的身体不明显的僵了一下,他的动作也为之一顿。
年轻的巫师骤然间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就连呼吸也慢慢变轻。
安若思现在穿着的是白塔巫师学徒们才会穿的带帽灰色棉质长袍。没有故意改短下摆,也没有在长袍上绣上或写上什么离经叛道的字句,就是那种最普通不过的,没有任何装饰的灰色长袍。
——但是,在夕光从后向前的照射下,安若思分明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带着班萨人才喜欢戴的那种宽檐绅士帽!
似乎是注意到了安若思的目光,他的影子仿若一个缇坦的绅士一般,摘下自己的帽子向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安若思,初次见面。”
一个带着几分轻佻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安若思的背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