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有什么伟大的存在已经盯上了教授。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凡人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监视教授。
教授打量着罗兰,心中快速的划过大片的可能性,随后又一个个的被否定。
然后,他心中有了两个可能性。
要么就是罗兰意外的发现了这件事,过来想要他的某样东西;要么就是罗兰本身就归于那个伟大存在所属,过来同样是想要他的某样东西。
教授心里很清楚:这个穿着黑袍的“食脑妖”专程过来告诉他这件事,不可能没有所图。虽然教授个人基于某种谨慎,更倾向于后者,但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区区一个黑体阶都不到的人都不可能对教授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想要什么?”
教授用几近无情的银灰色瞳孔注视着罗兰,语气却温和而有节律。
罗兰在黑怕的阴影下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要送你一个人情。”
“送我?”
中年炼金术师以陈述的语气缓缓发问。
罗兰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重复道:“我要送你一个人情。”
迎着教授那逐渐活化,开始像一个人而非冰冷机器的眼神,罗兰开口,将自己的计划徐徐道来。
于此同时,碎喉大道的一个酒馆里,一个流浪汉小声对旁边的好友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听说了吗,沉默巫师好像被什么人威胁了。”
“你喝多了吧,唐纳德阁下可是黄金阶的强者,哪有这么好被威胁?”
他的伙伴瞥了他一眼,只是灌了一口黄油啤酒。
流浪汉挠了挠头,语气也是有些迟疑:“也许吧。”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迟疑,他立刻大声补充道:“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之谁都知道唐纳德阁下要和青果大道开战。”
“呵,真要开战就好了。那群细皮嫩肉的夜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的碎喉之杖——”
就在流浪汉的伙伴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喃喃着的时候,一个黑影却突然挡住了他们的阳光。
等他们看清了眼前人的身份,瞳孔立刻收缩了起来:
那是一个全身身着颜色黯淡的紧身皮甲的身影,就算在清晨的阳光之下那身影身边的阴影仍然浓郁,完全看不清来人的面庞。
当然,流浪汉更庆幸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庞。
在碎喉大道附近能有这身打扮的只有暗鸦的杀手们——那是沉默巫师阁下的坚定的反对者,碎喉大道原掌控者的直属部队。
“先生们,”来自暗鸦的杀手语气低沉,拉着长音,“我很想听听呢。给我讲讲吧。”
在恐惧造成的静谧持续了好几秒。这时两枚银币掉落在地上,清脆可爱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流浪汉的耳边。
来自暗鸦的杀手一脚狠狠跺在了流浪汉的朋友偷偷伸出的手上。便随着骨骼开裂的声音和痛苦的哀嚎,他那拖着长音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不错的答案。如果我知道我因为一个流浪汉的胡言乱语而耽误了三分钟的话……我想你明白的。”
流浪汉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藏在怀里最贴身之处的一枚金币,按照那位穿着黑袍的先生的指示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其中的内容包括那封送给信、穿着黑袍的人、面色突然变得紧张的巡逻巫师、愤怒的咆哮从家里直接传到大街上的唐纳德阁下,彻彻底底的对那个杀手仔细的说了一遍。
但他唯独没有说关于那个穿着黑袍的人对他交代的话,还有那枚被他如性命般珍重地藏在胸口的,刻着翼树叶图案的金币。
暗鸦
没有什么秩序是没法摧毁的。
再没有什么是比把一群混乱无比的生命用秩序约束起来更愚蠢的了。
这些从阴沟里爬出来的家伙本身对规则这种东西毫无向往。之所以会遵循这里的规则,只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庇护而已。
但反过来,他们享受着组成群体后的权利,却并不想付出组成群体后的义务——或者说,他们每个人都想唯有自己不被这里的规则束缚,每个人都想成为少数的特殊的存在。
这样的思想来自于已有的特例。
切实的存在于他们身边的街道管理者便是不被约束的特例,他们不依靠服从规则而得利,反而因为自己不服从规则的特权而得到了更多的利益。
因为这些特例的存在,这种不完善的、拼合在一起的规则混乱不堪,岌岌可危。
每个人都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哪怕他们并没有为此付出,哪怕他们并没有对应的才能——但无所谓。反正已经有了特例,有了没有才能也能掌控一条街道的存在。
这种特例便是溶于血液的剧毒,给了他们一个不服从规则的借口,一个自认为高贵的步向死亡的理由。
只要让几个人中了这样的毒,很快固有的秩序就会开始崩塌。
——人们什么都不缺。他们缺的只是一个头羊,一个明知必死也要走在最前面,开启新时代大门的祭品。
值得嘲讽的是,这种祭品在更多的时候并不来自于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而是来自于短浅的目光、愚蠢的计划和远远超过自身能力承受限度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