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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个可能,张延龄有些后悔。

虽说沈家并不知晓沈珞落马的真正缘由,可张延龄却记在心上。在他看来,总要寻个机会还沈家一个大人情,将这段恩怨了了。他向来恩怨分明,不愿平白担这段罪孽。

昨日那小子要真是沈家嗣子,他抬抬手放过就是了,教训起来也没甚意思。

沈沧闻言,忙摇头道:“非也。只是隔房族侄,下官嗣子已定,另有人选。”

张延龄听了,露出几分兴致:“那我也恭贺沈侍郎后继有人。沈侍郎选中人选,定是人才出色,待日后见到,我倒是要仔细瞧瞧。”

两人一个是文官,一个是勋贵,素无往来,说到这里,已经是言深交浅。

沈沧因张延龄晓得自家事,心中只觉得怪异;张延龄察觉出自己失言,神情淡了下来,轻咳一声,端起茶来。

沈沧见状,便起身告辞。

张延龄打发管家送了出去,神色便转为轻松。

沈家选了嗣子也好,以后他提挈一把,也算平了前事,省的自己心里不安生。

想到此事,又想起伯府下人,不少借着是张家老人,以前服侍过先国公爷与国公夫人,他这个主人待下又向来宽和,没少打着张家旗号在外狗仗人势,连带着自己的名声都被牵连,张延龄就心中恨恨,打定主要要拢一拢尽数发卖到盐场去,不能再留了。

张延龄怒气冲冲正想着,就听有人道:“这是怎么了?沈沧哪里得罪了你?”

张延龄见了来人,忙起身道:“大哥怎么来了?”

来人三十来岁,面白如玉,穿着半新不旧紫貂大氅,立着一双丹凤眼瞪着张延龄,不是旁人,正是张延龄胞兄——寿宁侯张鹤龄。

“怎么,大哥还来不了了?”张鹤龄轻哼道。

张延龄忙将兄长让到上座,赔笑道:“这是哪里话?大哥不是应酬多么,哪里像弟弟这么清闲。

张鹤龄上首坐了,抬了抬眉毛:“你昨日闹出那么大动静,今日又引得一个侍郎登门赔罪,我自然要过来见识见识张伯爷的威风。”

张延龄摸了摸鼻子,讪讪道:“传到大哥耳中了?”

“你使人在马路上杖责儒生,难道就不晓得会传开?”张鹤龄皱眉道:“昨日之事还罢,是那小子冲撞你在前,也不怕闹到御史跟前,只是不好再闹大。沈沧既登门赔罪,此事就到止为止,不许你再闹腾”

张延龄想要吐血,苦着脸道:“大哥,我冤枉我没有再闹腾啊,这不是好好陪了沈沧吃茶,也收了他的礼么?我又不是孩子,哪里还不晓得轻重?”

勋贵与文官不是一系,他在勋贵圈里交好哪个,得罪哪个,今上都会一笑而过,不会放在心上;要是他与京中堂官有所往来,不管关系是交好还是交恶,今上都要思量思量。

张鹤龄见他没有由着性子犯浑,心中颇为意外,又带了几分欣慰,点头道:“到底是过了年,长大了一岁,我家二郎也开始懂事了”

张延龄讪笑两声,暗暗松了一口气。兄长越来越爱唠叨,幸好不知晓重阳节赌马的事,否则还不知要念叨成什么模样。

沈沧这里,从建昌伯府出来,上了马车便陷入沉思。

建昌伯待人温和,说话亦斯文有礼,沈沧开始只当是传言有误,后来却察觉出不对来。建昌伯在他跟前,言谈似乎过于客气,有几分刻意交好之意,且对沈家之事又过于关注了。

沈家与张家并无旧交,以张家如今之势,建昌伯也不无需将沈沧这个侍郎放在眼中。

可要说他对自己存了恶意,委实也不像。

一时之间,沈沧也猜不到原委。只是建昌伯这是友非敌的态度,说到底还是好事,要是因此张沈两家交恶,自己不怕,可沈家子侄以后在仕途上说不得就要受牵连……

闻风而动(一)

沈珠情形很不好,除了身上伤势之外,被当众杖责的耻辱感也彻底击垮了他的骄傲。

自打昨日回来,他就吃不好,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己被杖责时周遭的嘲笑声,直觉得脑子要炸了一般。

除此之外,就是他没有宣之于口、心中隐藏的惊惧。

那个飞扬跋扈的权贵不是旁人,竟然是国舅爷建昌伯。

换做旁人,说除了自己功名或许只是一句笑话,换了张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今上只有一后,后宫无妃,建昌伯除了是皇后胞弟,还是太子舅父。

自己得罪了张家,又哪里能谈前程?沈珠只觉得自己满心抱负都化为乌有。

知晓徐氏领了几个族弟来探病时,沈珠一瞬间也曾生出些希望,是不是能央求徐氏保全自己的功名,不过想一想昨日建昌伯的猖獗,便又灰了心。

建昌伯权势赫赫,沈家大老爷也不过是三品官而已,要是他真的给沈家颜面,自己也不会挨了这顿打。

沈珠不免又想到,是不是沈家先前有得罪建昌伯的地方,方使得自己受了这无妄之灾。

人总是容易逃避错误,不能接受自己是“罪魁祸首”,自己遭罪是“罪有应得”。

沈珠寻到这个理由,对于二房长辈越发愤恨,心里的恐惧之外,又觉得委屈。

至于几个族弟,在他眼中,不过是来幸灾乐祸的。他们都是势利眼,晓得沈瑞、沈珏已被择为嗣子,个顶个地去巴结那两个,恨不得对自己落井下石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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