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陵摇了摇头,又道:“我父亲名为墨河,乃清河墨氏下任家主,母亲则是景国宗室王女,出生时,就有预测凶吉之能,遂长大后,成了景国唯一的巫女,掌管景国礼法和祭典,可舞降神,与神说,请神临。数次请月神娘娘临凡,与之相识。”
林安一愣:“这就是每届游神宴,只有师尊能扮月神的原因吗?”
晏陵点了点头,引着徒儿往前走。
“后来,因为一些事,我母亲离开了景国,四处游历,为各地祈神求雨,济世救民,遇见了同样外出游历的我父亲,二人志趣相投,不久后,母亲就随父亲回到清河成亲了。”顿了顿,晏陵的语气蓦然沉重了几分,“可是好景不长,景国被周边几个国家联手攻打,要求景国国君,也就是我舅舅以死谢罪,才肯放过景国百姓。而那时我母亲即将临盆,不宜走动。”
“我母亲当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知修真界有规矩,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之事。遂没有告知我父亲,就一个人单枪匹马,回到了景国。”
林安听得大气都不敢喘,更用力抓着师尊的手。他也不傻,猜得到师尊的母亲,这么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果不其然,王女一路快马加鞭,赶至景国,明知景国气数已尽,还是换上了法袍,手持法杖,挺着大肚子,在雨中冒死祈神,希望能再给景国续上数十年气运。
救一救景国,救一救景国子民。
直至耗尽灵力而死。
神明并没有帮助她,只有月神娘娘怜悯她,在她死后,强行为她续了一炷香的命,助她生下腹中的孩子。可惜,景国气数已尽,生下就是一个死胎。
临死前,王女苦苦哀求月神娘娘,求她救一救自己的孩子,随后就撒手人寰了。
林安听到这里,心里十分难受,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师尊的身世如此悲惨。死在娘胎里,从未见过母亲。
“……后来,月神娘娘就将我抱去了凤凰族,请求凤凰族的殿下,也就是你的母亲,分出一半的凤元给我。”晏陵轻声道。
这就是他和凤凰之间的羁绊,虽然从未见过,但他的身体里,有凤凰的一半凤元。
“原来如此……”
林安恍然大悟,怪不得,魔尊会把晏陵当成凤凰的高配版手办,即便晏陵和凤凰的容貌,并不相似。
除了性格之外,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
也能解释得通,魔尊失忆后,为何完全把晏陵当成凤凰了。
“有一事,我一直都想告诉你,但又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既然,今日话已至此,也不好再隐瞒了。”晏陵望向林安,沉声道,“月神娘娘许诺凤凰,日后可满足他一个愿望。后来,月神娘娘兑现了此愿。”
林安怔住,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了上来。结合此前月神娘娘戏弄他,让他大了肚子来看,只怕是掌管人间女子生育的神明。
如此,凤凰当年所求的愿望,该不会是……
“求子。”晏陵轻声道,“凤凰求了一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林安只觉得一股火气,瞬间就冲向了天灵盖,竟一把甩开了晏陵的手,震怒道:“可是,他求来的这个孩子,日后连累了他,还间接害死了他,甚至靠吃他的肉,才活了下来!”
他吼出来之后,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怪不得魔尊之子一直嗷嗷叫,要杀了晏陵,只怕就是知晓了这事。或许,在他的心里,也很痛恨自己的出生,甚至认为,就是自己的出生,才导致父母感情破裂,以至于,魔尊折磨死了凤凰。
“安安,若你因此对为师心生怨恨,那么,为师愿意向你赔罪。”晏陵轻声道。
林安摇了摇头。
首先,他又不是真正的魔尊之子,他有什么资格接受晏陵的赔罪?
其次,晏陵也是无辜的。这事说白了,不过是一场交易。
“……师尊。”
林安又凑了过去,紧紧抓住了师尊的手,放在了胸口。
他突然能理解,师尊的俗家名,为什么叫墨影了。
王女先是景国的王女,再是墨河的妻子。
可师尊舍弃了这个名字,是不是也接受不了,母亲当年的选择?
“可是师尊,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君王自刎就能换百姓安康,为何却要……”
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腹大如鼓,即将临盆的妹妹,冒死祈神,还生生耗尽灵力而死。
到底是贪生怕死,还是舍不得荣华富贵?
晏陵冷着脸道:“不知道!”
可林安却分明察觉到,师尊是知道的,但既然师尊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
恰好,二人寻到了一间墓室,已经被摧毁得一片狼藉了,但还是能在断裂的石碑上,看见“褚妃陵”三字。
林安围绕着棺椁,左绕三圈,右绕三圈,然后问师尊:“我如果爬进去翻找,会不会对褚妃不敬?”
“你自己问。”
晏陵挥袖,将周围的碎石推开,露出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一些蝇头小字,记录着褚妃的生平。
“褚妃,你介意我,爬到你的棺椁里吗?”林安从纳戒里取出遗骸放在地上。见遗骸不搭理他,那应该就是同意了。他就转身爬到了棺椁里。
跪在里头,左右翻找,想瞧瞧有没有暗格之内,若是双层棺椁,那凤凰的尸骨,必定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