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男的啊
口声声说能够解闷的酒没发挥作用,自己倒先醉了,季鸣后悔刚才没有多灌两杯,现下才会这么清醒地看到董琳的消息,没法无知者无罪的装傻一回。
季鸣抻了抻被留文力压出痕的西装外套,穿上,对长沙发上的其他人说:“抱歉有事先走了,今天这场我请。”
人群中响起一小阵欢呼,躺在漂亮男孩怀里的留文力吓一激灵,其中不知是谁调侃季鸣:“季少,今天也走这么早啊?”
“家里有事。”季鸣面无表情往外走。
“前天家里也有事?”那人笑。
季鸣停下,回头比了个中指,笑骂道:“喝你的吧!”
家庭聚餐七点开始,在季老爷子市中心的老洋房里,虽然向外传达的是一家人太久没聚,来坐坐而已,但显然到场的大部分人不是这么认为的。
年过七旬的季佑军在去年查出脑梗,尽管平时注重养生,年龄到了谁也没办法。
查出后到现在,季佑军只因季鸣走丢的事进过一次医院,所以身子骨整体看着还算硬朗,但那天的晕倒就像敲响沉睡的警钟,有些东西蠢蠢要欲动起来了。
董琳对于季鸣西服上的褶皱很不满。
俩人才见五分钟,她已经有意无意提起三遍了,无非是说季鸣不上心,没有危机意识,拎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知道了,妈。”季鸣在这种事上一向不爱争论对错,任由董琳又抱怨,反正等到晚宴开始就结束了。
只是今天的董琳似乎对细枝末节格外注重,季鸣注意到她比平时多出的焦躁,想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随着晚宴的开始,季鸣得到了答案。
原来是季承义从国外回来了,他二叔的大儿子,在斯坦福商学院进修,比季鸣大两岁,因此更早完成学业。
董琳对季承义这个晚辈格外有危机感,也因此格外不满季鸣不上心的态度。
“你和你大学同学的游戏公司,最近怎么样了?”董琳抿口红酒,低声问。
“挺不错的。”意料之中,季鸣看到董琳沉下的神色,他忍住笑接着说:“都准备上市了。”
董琳果然冷下声音,看着他:“我想你明白主次轻重,有些东西该停先停了吧。”
季鸣没回应,不动声色碰掉左手的刀叉,示意保姆换一套新餐具。
“小鸣。”
长桌主位的季佑军喊他,桌上其他人随之一静,目光聚集向季鸣。
季佑军虽然已经古稀之年,但身背依然挺拔,不怒而威的气场一点没变。只不过这位威严的老爷子对着季鸣总是不自知换上另一幅面孔。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大儿子走得早,季鸣是这几个晚辈里他参与成长轨迹最多的,自然比对其他人多出些寻常长辈的疼惜宠爱。
“在国外一切都好吗?”
“嗯,都挺好的爷爷。”
季佑军点点头,朝餐桌某一处抬了抬下巴:“这猪肚汤是你小时候最喜欢。”
季鸣对其他目光视而不见,大方地舀起汤匙喝了两口,对季佑军笑:“好喝,一点没变,只有这里才能喝到这个味道,在国外想死我了。”
老爷子被他逗得直笑,嘱咐保姆又给季鸣盛一碗,笑他:“别光你一人觉得好喝,什么时候能带个朋友一起来我就更高兴了。”
季鸣嘴边的笑容一顿。
季佑军敏锐捕捉到,眼里的疼爱顿时暗淡了几分,桌上其他人的神色也莫测起来。
这时,董琳站起身,接过保姆的汤勺,拿起季鸣的碗,边舀边笑:“小鸣是害羞,人太多了,爸这话你得私下问这孩子。”
季佑军闻言脸色缓和了些,看向董琳:“什么意思?”
董琳坐回位上,看眼身边的季鸣,状似安抚拍了拍他的肩。
她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短礼服,妆面素雅。在旁人看来,这眼里只有自然流露而出的母爱,这只是一对慈孝的养眼母子。
“中天集团的林千金,那天说对小鸣有兴趣呢。”董琳说。
林千金对季鸣感兴趣,没说季鸣对她感不感兴趣,这话说的滴水不漏,让季鸣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中天集团。”季佑军思忖了下,:“不错,我记得那孩子在公开场合一直表现得落落大方。”
“她是不是也在美国读书?”
“嗯,”董琳笑,“还是校友,跟小鸣差一届。”
“不错。”季佑军重复了这句夸赞,他看向季鸣,笑问:“小鸣,给爷爷说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那一步?
季鸣在心里冷笑了下。
大约距离恋爱只差认识了。
桌下董琳踢他一脚。
季鸣沉气,尽量让自己的看上去神态自然,至少还像个孝顺的儿子,懂事的晚辈。
“爷爷,人太多了。”
季佑军哈哈大笑,当他是害羞,董琳也随之灵巧地岔开话题。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悦。
当然除了季鸣。
董琳想让他吃完饭去季佑军书房呆一会儿,但季鸣知道自己的伪装即将到期,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
人走到花园,董琳追出来,喊住了他。
“季鸣。”
季鸣一出大门就脱下外套,似乎还嫌不够,又将领带扯松,才稍稍能够呼吸般转身面向董琳:“妈,还有什么事吗?”
“林淼那个事怪我没有提前和你说。”
董琳看出季鸣眉宇间的烦躁,将语气放柔软些,像在商量:“但是有些事是早晚的,林淼那孩子真心不错,妈觉得,你们可以尝试接触一下。”
“还需要接触吗?”季鸣笑了下,“我觉得就算我人在国外你也能帮我直接把婚结了。”
董琳脸色一阵青白,听出他明晃晃的讥讽,沉了口气,又确认四周无人才说:“你想让你爷爷再进一次医院是吗?”
季鸣眼底一暗。
“你如果想,就去告诉他,你对那个的男人念念不忘。”董琳走下台阶,走到季鸣面前,口吻加重:“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子是个同性恋。”
“在你眼里解决问题的办法是不是永远只有让别人不痛快这一条?”季鸣低头看她。
“妈说过,只是想让你分清主次,将来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董琳也回看他。
“你的那些事,你爷爷全都知道,刚才吃饭你也看到了,他心里有个结,一直没解开。”
“心里有结的人不只是他吧。”季鸣忽然逼近一步。
他们四目相对,气氛跋扈,连刚才餐桌上装出的温馨和睦也难以维持,哪里还有母子亲人的模样。
“妈,你心里明明也有,而且在那件事之前就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对吗?”
心照不宣维持了十几年的那杆天秤,季鸣却觉得它最近摇晃得愈发厉害了。
“爷爷还在屋子里等你,他对那件事应该还有很多想要知道的。”季鸣退开一步,朝董琳笑了下,仿佛一切无事发生,暗涌到底只是暗涌。
“你去说吧,说什么都行。”季鸣转过身,往外走去,声音飘进夜幕里。
“反正我的态度,想法,从来都不重要。”
“……喂,哥们你,嗝,你他妈怎么跑了!”
季鸣揉揉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些,打开免提。
“酒醒了?”
“醒个屁,老子就没醉。”
季鸣没说话,安静听着留文力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