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心棉袄小触手
很远,他想到了很多已经模糊的记忆。
所谓人将死时脑海里的走马灯,大抵也是如此吧。
他在心底自嘲,不免想起小时候为了逃脱无休止的训练和实验,一个人跑到无人涉足的原始森林里,被野兽袭击,满身鲜血,奄奄一息。
热量随着血液一同流失,他浑身发冷,像是被整个人浸入到寒凉的冰水里,五感模糊,世界都变成了色调单一的幻影。
那时的他熟悉冰水,却并不熟悉死亡,只是呆呆地靠在一棵树边,冷眼旁观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去。
他知道自己会不断流血,但年幼的陆景行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血,等待似乎是无止境的,不可见且无聊,他想看一看树上有几朵花来打发时间,却因为模糊的视线而作罢。
直到一个小小的、蠕动着的肉块出现在自己面前,发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叽里咕噜”的声音。
祂趴在他的伤口上吸食自己的血液,他似乎晕倒了,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黝黑的洞穴里。
伤口几乎愈合,红色的触手又变大了许多,正在盯着他看。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祂显然有着很旺盛的表达欲,却因为语言不通,陆景行一句也听不懂。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
陆景行坐起来,学着祂的方式重复那些陌生的字句,然后被触手缠了起来。
他本来为自己再一次醒来而感到有点可惜,如今却又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糟糕。
红色的触手把他举得很高,在空中甩来甩去,最后,又放了下来。
陆景行霸占着触手的巢穴过了许多天,触手虽然脾气不太好,但还是会给他带回来很多的食物。
蘑菇、野果、兔子。
陆景行天生厨艺不错,小触手被喂饱了之后乖乖的,把他紧紧搂在怀里,叽里咕噜地聊天。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流,陆景行对触手的语言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也明白了小触手第一天对他说了些什么。
【食物,好香,不准走。】
也难怪他重复了之后,会把对方给气到。
他们就这样生活了很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起吃东西,也不管对方听懂了没有。
有一天陆景行吃了太多红色肉块捡回来的,发酵了的果实,醉醺醺地整个人埋到祂的身体里,说什么都要给祂取一个名字。
【名字?】
猩红的触手重复着他的发音,不是很明白他要做什么。
祂看着自己圈养的食物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些祂听不懂的话。
“妈妈说她去洛水里了,就叫你洛川好不好?”
“洛川,洛川。”
小小的人类蜷缩在祂的怀抱里,朝着不知名的怪物喊着他对母亲的思念。
小触手感觉到有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眶里流了出来,祂伸出触手尝了下,咸咸的。
祂过了很久才知道,这个东西叫眼泪。
【名字,洛川】
聪明的小触手对着人类喊了下祂的名字,就看见他张着湿漉漉的眼睛朝自己笑起来。
“洛川。”
少年纤细的手臂抱着比他巨大数倍的怪物,吸着鼻子回应祂。
真幸福啊,陆景行想。
他和小触手也许早有前缘,只不过那段时间他被进行了太多次的实验,很多事情都记得迷迷糊糊。
现在回想十四五岁年纪的时光,似乎只有训练、抽血、电击,闪着寒光的针头和那些不知名的药物。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陆景行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倦怠的人,他的任务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很简单,服从。
父亲的命令,家族的命令,上级的命令。
一个被制造出来的精密武器,一个战无不胜的漂亮傀儡。
虽然脆弱得像是一碰即碎的瓷娃娃,但绝对强大,也绝对美丽。
是最锋利的刀,最强健的刃,生来的宿命就是毁灭和杀戮。
他的哥哥和朋友们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他是个天生的do,懒散、矜贵、优雅、强大,光是坐在那里,就仿佛把控一切。
陆景行也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被人堵在茶水间里,那些人往往跪在他的面前,仰视着他,请求他成为他们的主人。
真荒唐。
陆景行常常这么想,像他这种漫不经心地追求着死亡的人,竟然有人幻想他能成为他们的依靠。
他不需要臣服。
他不是食肉动物,猎物露出的驯顺的脖颈并不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渴望的是窒息前的高潮和紧紧束缚着的幻灭,压倒、吞噬一切。
他本就是被包裹在束缚和茧中的人,所谓的救赎,全然是虚幻而不切实际。
他需要的只是潮水一样汹涌的快感,将人彻底淹没,他什么都不用思考,哪怕是对于自己一根手指的归属。
一切会归于安宁的,属于自己的寂灭。
就好像死亡降临时的黑暗一样。
他依稀记得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告诉过自己,她选择去一条叫洛水的河里自杀,这条河有过许多脍炙人口的、美丽的神话故事,它带给她的死亡,也将是唯美而梦幻的。
而他给猩红的怪物取名为洛川。
陆景行已经推演不出当时自己的心迹,只是如今回过头来,只觉得命运可笑,冥冥之中,似乎一切都已有注定。
陆景行的身体颤抖着,烛油一滴滴落下,封住他呼吸着的鼻腔,似乎要将人拽入无止尽的黑夜。
洛川,你会淹死我吗?
他忍不住在心底想。
【你是真的想死吗?】
沙哑磁性的声音响起,口腔中粗大的蜡烛被人抽离。
大量新鲜的空气涌入陆景行的肺中,他张着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仿佛濒死的哮喘病人。
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对焦,然后总算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孔。
是洛川。
祂透明的瞳仁正盯着自己,虹膜之下每一条跳动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怪物……
陆景行在心底告诉自己,却克制不住兴奋地咽了咽口水。
可这是一步多余的无用功,他的涎水早已浸满了枕头,部分干涸在唇边,将他装点得格外狼狈。
双手反扣着被铐在床前,一副任人采撷的姿态。
洛川伸手把他鼻尖上的蜡油抠弄了下来,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多少痛感,但他的眼神很冷,让陆景行的阴茎翘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