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有些恶毒地想,梁四爷是不是也嫌他之前不够漂亮,毛发不够油光水滑、脸上的肉不够多、看上去过于寒酸,所以才赶着给他喂了大半个月的补品,等着他面色红润起来,再将他打扮成体面、带得出去的样子,替梁四爷在风月场上博得一个眼光不俗的风流名声?
“不高兴,”梁四爷垂眸看他,“不喜欢这套?”
韩墨骁摇摇头:“没。”
“表。”梁四爷道,旁边自然有人把韩墨骁先前脱下来的表恭敬递上,他伸手接了,亲自给韩墨骁戴上,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拍拍他的后脑勺:“走了,小狐狸。”
胖经理的嘴依然追着韩墨骁夸个不停,梁四爷心情不错,随手签了张支票,胖经理看了眼数字,眼睛眯成两条看不见的缝:“哎哟四爷,哪儿要得了这么多!太多了太多了。”
“剩下的你们拿去喝茶。”
店里人一听,立刻排成两排,齐声道谢,不约而同地弯下腰恭送他们的衣食父母,招财猫更是热情过头,拿了一束礼炮适时拉开。
“嘭”地一声,五颜六色的彩带和纸花、金箔银箔被喷到空中,又散落下来,店员们莫名其妙地欢呼起来,为他们拿到的高到离谱的喝茶费高兴,也为能把韩墨骁打扮得叫梁四爷如此满意而骄傲。
梁今曦见惯这等场面,对他们的过度殷勤视而不见,一言不发往外走。韩墨骁也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从人群让开的道路走过,任由那些红的绿的、金的银的碎屑掉在身上。
这场活动报纸上已经宣传好多天了,必然不会是小场面,该去的人都会去,报社记者也不会少。
今晚之后,全蒲州都会知道他韩墨骁是梁四爷的床上娇客,是他笼子里被彻底驯化的红子、是被人养得漂亮滚圆的沼泽山雀。
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身穿华服、打扮得像个富家子弟跟在某个男人身后从高级时装店里走出去,却不再是走向新生,而是戴好了华贵的镣铐,即将奔赴刑场。
他仰起头想看看太阳,却发现外面的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阴了下来,脏脏的云一层一层地叠在一块,空气变得潮湿、黏腻、压抑,让人心生沮丧、精神萎靡,看不到希望。
“看什么?”上了车,梁四爷问。
“要下雨了,”韩墨骁依旧看着窗外,“不知道柳芽他们知不知道提前收被子。”
“还有空想这些,”梁今曦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他,“看看。”
韩墨骁接过打开,是今天活动的主要信息,还有一些合作商的照片和经营情况,有几个韩墨骁在白家时听说过。
白家在华南,离在长江口的蒲州很远,欣日的生意显然早已铺到全国去了。
“我也需要看这些?”韩墨骁随手翻了翻,发现有一些东西几乎触及商业机密,他这个类似“花瓶”的角色根本就不应该知道。
“外宾太多,欣日的翻译都外借了,”梁今曦看着他微启的唇,淡声道,“我洋文不好,你今天就跟在我身边,做我的翻译和助手。”
韩墨骁瞳孔微缩,咽喉处一阵酸涩,他吞咽一下,尖尖的喉结好像要划破喉管。
这理由太假了,无论来多少外宾,梁四爷身边都不可能没有翻译,更轮不着要他亲自临时喊人。
梁今曦见他呆呆的,抬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韩院长要是只想做金丝雀,梁某倒也无所谓。”
“你……”韩墨骁哽了一下,“我……”
“怎么,”梁今曦揶揄,“韩院长这口英语只能拿来和琼斯谈笑风生,不愿意给我这个文盲帮帮忙?”
韩墨骁立刻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下头,而后便垂着脑袋不肯说话了。
梁今曦见他刚才那种突如其来的颓丧少了大半,不由轻笑一声。
这人什么心思都爱藏着掖着,实际上在想什么却一目了然。
两人的膝盖就隔了一拳的距离,这声轻笑自然也被韩墨骁听见了,不知怎的,他的耳朵发起烫来,脑子一阵眩晕,心脏也突突地加速着,有一种跳车的冲动。
他想将这股冲动按捺下去,伸手去抓身下的皮垫子,不小心抓到梁今曦的手指,立即触电般地收回,却被梁四爷给攥住了手腕。
天气已经很有些凉,但梁今曦的手依旧暖和,手指修长有力,像焊红了的的烙铁一般紧箍着白瘦的腕子,好像要将那儿细嫩的皮肉烫出水泡来。
四目相对,梁今曦凤眸微沉,而韩墨骁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
他决计是晕车了。
梁四爷不再说话,带着薄茧的指头由韩墨骁的手腕滑到手背,一根一根把玩着他的手指。
韩院长的手指长得也好,修长匀称,指关节并不明显,皮肤白净细腻,指尖泛着粉红,皮肉很有弹性,里头骨头细长,捏起来外软内硬。
梁四爷很喜欢他的手,干脆捏着这指头一边玩着,一边闭目养神,吩咐道:“就四十来分钟,你能记多少记多少。”
韩墨骁的手很快就被捂热了,扭头又看了看外面,刚才还阴沉沉的天竟开始云消雾散,厚厚的云层边缘包了一圈金灿灿的光。
那是太阳的手笔。
欣日和斯雷格之间的具体合作协议此前其实已经签署完毕, 这次除了联合登报,补办一个战略合作协议签署仪式,更重要的是推出由欣日独家代理、斯雷格新推出的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