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铮蓦然紧抿了嘴唇,却是绷紧了脊背,目光死死盯住透着冷风的门缝。
洛嘉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的背影,竟福至心灵地察觉,他想反驳她,反驳他与她不同。
可哪里不同呢?难道她所作所为,是让事情往更差的地方去了吗?
如果不是她从中调和,柳元魁当初怕是早被长公主与太后直接摁死,连搭上建隆帝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郑叔蘅之事,多日前推贺云铮到秦恒面前之事,难道就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她亦是受害者,凭什么只苛责她?
她在夹缝中存活至今,惯用的只有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的利益,她哪里有错!?
长久的沉默后,贺云铮闭上眼,嗓音喑哑:“卑职不与郡主争辩,今日夜深,明日一早卑职更有任务在身,还请公主早些回府。”
洛嘉血脉里贲张的激流霎时一寒。
明日一早……这实心眼的蠢货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这一趟去了,他还能活着回来么?
今夜她来时,听到宫中有了动静,通过线人的描述,作为女子,她已赫然明白过来宫里是怎么了。
建隆帝从未放弃过绵延他的血脉,如今太后与晋王倒台,他自然而然多有谋求——
宫中妃嫔今夜要生产了!
若今夜诞下的是公主,事情恐怕尚有转机,建隆帝还会继续蛰伏,若今夜诞下的是皇子……
贺云铮还能活吗?
洛嘉没忍住笑出声!夹杂着对贺云铮的怒其不争!
贺云铮皱起眉头,终于转回身,却在下一秒突然觉得一阵目眩。
他踉跄几步,扶住屋中梁柱,略显茫然地摇了摇脑袋。
而洛嘉的笑声停止,抬起眼眸:
“罢了,我管你死活呢?”
贺云铮呼吸一窒,随即眼睁睁看她掩着唇转身,走回圆桌旁慢条斯理地坐下,整理过衣袖后,对他缓缓伸出一只手,细指如兰微微勾起:
“过来。”
他明日一早要去哪儿,起不起得来,与她何关?
“你做了什么?”
贺云铮终于露出了宛若一年前那时的表情,天真无措,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满是惶然地只知道望向她!
这可是他的地方,他的屋子!
洛嘉轻轻一笑,月牙色的寝衣原本看似给她增添了一抹温柔,可此刻看来,分明只是这蛇蝎美人竖起身子,故意露出的柔软腹膜来诱惑他,使他放下防备而已!
她的本性永远刻薄锋利,充满了攻击性。
“我说了,我是来偿还代价的,你收不收是你的事,可我总得将这件事圆满了,才能不再记挂啊。”
洛嘉勾起红润的唇,笑语吟吟,夺人心魄。
贺云铮见识过她这样的风情,却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根本来不及细细揣摩她语气后的悲哀与冰冷。
他的身体里有陌生汹涌的热意在奔涌咆哮,一边是天旋地转,除了热意之外四肢都失了力道,一边又是看到她白皙的手腕,看她莹润透粉的指尖,眼底里忍不住要涌出的火!
他很快想明白,洛嘉定然在屋里动了什么手脚,或许是这奇怪的熏香,亦或许是别的其他,叫他理智渐退,身子越发不受控制,既动情,又脱力。
府中下人,特别是瑛瑛,对洛嘉几乎从不设防,甚至多有好感,所以根本没想过要防她……
防她……
贺云铮眼底霎时血红:“我说了不要!”
言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与理智转身便走,发了疯似的要打开屋门。
洛嘉嘴角的笑意微微敛起,略带讥讽地看着他怎么都推不开。
废话,当虞焕之他们是白来的吗?
半晌,她才嗤了一声:“贺云铮,你以为建功立业,当了御前红人,就不可一世了吗?”
贺云铮眼底血丝密布,呼吸越发粗重,难以置信地扭回身。
也是这一刻,他手足彻底脱力,难以遏制地噗通跪地,正对向睥睨自己的洛嘉。
洛嘉定定地看他,一点点解开襟口的系带,依旧那么从容:
“我说过,你我之间,从来不是你说了算的。哪怕你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改不了曾是我的一条狗。”
“过来。”
她平静地想,自己要他无力去想一切,只能像条狗一般朝着自己爬来,要看他被自己踩于足下,看他求而不得,欲罢不能,成为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梦魇!
只有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葬送掉她这数十载以来,最为铭心刻骨的一次不设防,一次该死的动心。
她洛嘉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她付出过的心血,就一定要收回来。
这是他欠她的。
“洛嘉!”
贺云铮终于冲破了他的规矩,返濮回曾经那个冲动倔强的少年,一双猩红的眼几乎要蹦出火星点燃这幢房屋,融掉外面满院的积雪也融化她。
可实际上,他只能咬紧牙关,用仅剩不多的力气抬起手腕,捏紧她的腰肢,换来她一声刺耳的讥笑与轻吟。
他没体会过这样彻底的放纵,他向来克制,从前也十分珍重对方,唯有今天,他在无能为力中被迫享尽了一切,心中的火却烧得他一片荒芜,只觉得凄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