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李婶的丈夫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再不能团圆了。李婶日夜看着别家团圆欢乐,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可我记得当日李婶的丈夫李迩,可是托人送回过一封书信啊,怎么会这么快就……”白桦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张迎春于心不忍,又叹了口气道:“嗐,你还说呢。若没有那封信,李婶如今也不会这么绝望,谁能想到那封信是她丈夫留给她的绝笔呢?”
看到了希望,却又亲眼看到希望破碎的感觉,比从未有过希望更令人痛彻心扉。
白桦有些唏嘘,倏然想起了什么,问张迎春:“现在村里有什么娱乐设施没有?”
“娱乐设施?”张迎春不解道。
白桦举例道:“就比如马吊【注释1】、蹴鞠【注释2】这种。”
“胤夷两国打仗之前,应当是有的。后来大家吃都吃不饱了,也就没人张罗着玩这些了。”张迎春想了想,回答道。
白桦笑道:“既如此,那我们便让凋敝的娱乐方式复兴起来吧。”
几日后,一间没人住的空屋被改造成了棋牌室。棋牌室的外面,是一片废弃的土地,因着土壤过于贫瘠,早已被从前的主人舍弃,如今被白桦废物利用,改造成了蹴鞠场。
如此,白毛村的年轻人和老人,都有了自己的娱乐方式。
私塾下学的时候,便能看到无数少男少女在蹴鞠场中嬉闹玩耍。不远处的棋牌室中,老人们正聚在打马吊打得火热。
从前因为战争而发展停滞的白毛村,如今重新变得欣欣向荣,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至于那位前几日还在为丧夫一事伤怀不已的李婶,也正在棋牌室中打着马吊,跟关系交好的温婶、胖婶、朱伯等人凑成一桌,脸上也不再愁眉不展,慢慢地恢复了笑颜。
李婶上了年纪,每日推石磨时不再如从前那般得心应手,常常推不了多久便累得腰酸背痛。而朱伯自从某次路过看到李婶扶腰吃痛的场景之后,便每日过去帮忙搭把手,再去照看自己田里的庄稼。
一来二去,倒是让白毛村的媒婆寻思出来了不对劲,主动从中撺掇,试图促成一桩姻缘。
朱伯却摆摆手道:“感情的事情,不强求。”
朱伯依旧每日帮李婶推石磨,终于有一日,李婶松了口:“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着食材过来。咱俩以后搭伙过日子,也省得多开一个灶了。”
至于白桦和楚慕,在野山和野河的交界地带,寻了处僻静地方,建了间小屋。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珍海味日日不重样。
楚慕在白桦的悉心教导下,已经能够娴熟地颠勺炒菜、洗手做羹汤了。
至于味道嘛,就很难评。
白桦向来情绪稳定,看着楚慕精心烹饪的黑暗料理,只是平静地问道:“楚大厨,我想问问你,你拿野草莓炒酸菜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得多神奇的脑回路,才能想出如此离奇的做法。
“我是这么想的,你看啊,野草莓是甜的,酸菜是酸的,这两个味道结合在一起酸酸甜甜,吃起来岂不妙哉?”
楚慕向来神经大条,没有听出白桦语气中的威胁,当真认认真真地解释。
白桦不等楚慕说完,对着楚慕的脑门弹了一记响亮的暴栗:“妙你个大头鬼啊,你怎么不说拿野草莓来炒苦瓜呢?味道甜甜苦苦的。”
白桦一时不察,竟然顺着楚慕的思路思考了下去。
“倒也不是不行。”楚慕流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白桦看到楚慕跃跃欲试的模样,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刷、锅、去——”
每当楚慕做出黑暗料理而不自知反倒沾沾自喜的时候,白桦都觉得,自己的素质实在是有待降低。
楚慕好不容易把被他糟蹋的那口锅用山泉水洗干净,白桦已经做好了清蒸鲈鱼、油焖大虾、松仁玉米、凉拌菜花四件套了。
主食是现烙的杂粮煎饼,配上现熬的虾酱蘸着吃,煎饼吃起来不仅有虾酱的酱香浓郁,还有杂粮自身所带来的浓浓的谷物香气。
白桦和楚慕吃得餍足,饭后在山间遛弯。两人走走停停,没有一个固定的目的地,有的只是结伴而行的轻松愉悦。
“过几日大婚之后,咱们要搬出去住吗?”白桦问楚慕。
楚慕不假思索道:“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有你在就行。”
“你!”白桦轻哼道:“愈发油嘴滑舌了。”
楚慕面露委屈,像是一只湿淋淋的小狗:“那你是不要我了吗?”
白桦向来不喜欢说肉麻话,只是上前搂住楚慕的腰肢,用行动作为回答。白桦抱上来的那一刻,楚慕低下头,捉住了白桦的唇。
这个吻来得热烈而持久,楚慕的大掌牢牢地环住白桦的脊背,不让白桦有半分挣脱的可能。力度之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头里。
楚慕他才不是什么落水的小狗,他是只善于伪装的恶狼。
山间寂静的小道荒无人烟,有的只是山雀鸣叫之下,被掩盖的强烈的呼吸声。
半月之后,二人大婚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