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的告诫不以为然。只以为陈氏乃尤子玉之妻,世人皆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倘或尤家当真出了不好的事儿,陈氏身为尤家妇,也断断讨不了好处。只是转念一想,又觉陈氏乃阴险歹毒杀伐果断之人,保不住真能一气之下,做出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儿。当下也就不敢轻忽对待了。
陈氏眼见着众妯娌姑嫂们瞻前顾后,缩手缩脚的窝囊样儿,心下不断冷笑,暗道:“不给你们点儿厉害瞧瞧,你们也不知道本姑奶奶的心性手段。”
一时饭毕,又吃过茶水点心。眼见天色不早了,陈氏才带着姬妾丫鬟们将众人送出二门外。口内仍苦留众人,又说“年下再来,咱们府上有好戏酒吃。”
其言笑晏晏,寒暄热络的模样儿,再难看出方才是经了一场险些撕破脸的大闹的。众多妯娌媳妇们见了,更是胆怯心寒。背地里嘀咕陈氏是个脸酸辛硬,翻脸不认人的主儿。一时恼了一时好了,也不知道那一副面孔才是真的。
当下且言不着尤家众妯娌们,只说陈氏送了人返回内院儿,打发了诸多姬妾,又服侍了尤老安人歇下。这才返回房中。彼时尤子玉也送走了阖府的族老爷儿们们,转身回房。只见陈氏抱着膀子靠在门上,见了尤子玉,也不请安,也不问好,只冷笑着哼了一声,竟摔了帘子自己进了门。
尤子玉不明所以,忙进来问候。只见陈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尤子玉,口内不紧不慢地说道:“嫁进你尤家半年,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们尤家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我一个人身上。往日里王八脖子一缩头儿,只想躲在暗处打量着我有几分本事,看我如何操持家务伺候你们这些个大大小小的主子爷儿们。好不好的,还想拿捏我一回。今日这事儿,我但凡软了丁点,这会子早任她们揉搓了罢?只不知道,她们这一番算计是自己打的主意,还是同老太太老爷商量过了。想要一家子连成一条藤儿的害我?”
陈氏说到最后一句,已然怒气盈腮的骂将起来,伸出一只手飞也似的揪起尤子玉的耳朵,口内恨恨的道:“说,你究竟打的甚么主意?”
尤子玉原还因着族老们的一番话有些想头儿,此刻见了陈氏如此恼怒不平,早已软了心肠腿脚,将诸位族老的告诫抛之脑后,恨不得跪在当地的向陈氏赔笑道:“夫人何必如此。他们那些个主意,我原是不知道的。方才我在外书房,也都说过他们了。夫人便是同他们生气,不好拿为夫撒气罢?”
陈氏听了这话,愈发冷笑道:“你是我夫君,咱们夫妻一心一体的。我如今受了气,还是你们族人的气,我不找你撒气,却找谁去?”
又罢,一双粉拳又狠狠捶在尤子玉的身上,不断扳着他的身子哭闹不休。口内又说甚么“果然是二头婚,最是靠不住的。这才多早晚工夫,如今显见的是跟我分了心眼儿了。枕边人的话且不信,反倒是信了外四路那些不相干的族人的话。好不好也叫个连诰命都没有的老货来要我的强。你要是真不信我,疑我跟你不是一条心,今日便写了休书给我,我还带着两个姐儿回娘家。我就不信我是离了男人活不成的,如今帮你操劳家事伺候婆婆教养女儿还不算,还叫这些人来羞辱我。”
陈氏哭的梨花带雨。尤子玉不妨陈氏如此刚强烈性之人,竟也有这么肝肠寸断,叫人怜惜的一面。登时麻了手脚,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叠声儿的向陈氏赔不是。只求陈氏给她个笑脸儿瞧。
那陈氏却下定了主意,定要趁此机会将尤子玉拿捏在手心儿里,今后再不敢疑她半分的。今见尤子玉果然乱了方寸,且趁势提了无数要求。尤子玉哪里还管忙的,全都一口气应了下来,终究哄的陈氏回转。
是夜,陈氏果又使出了百般手段将尤子玉服侍的服服帖帖。正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多少宏志皆消磨在红绡帐里。
更何况陈氏原是个美人坯子,且又经了先夫之事,心性果毅手段惊人,那尤子玉却非英雄,只不过面儿上看着精明,内里却是个实打实的贪花恋色的糊涂人。
夫妻二人衾内枕边,柔声软语互诉衷肠。不过几个日夜的工夫,尤子玉早被陈氏哄的忘了姓甚名谁。一心一意只有娇妻一个,别说后宅的姨娘侍妾嫡庶女儿,便是一个老娘也都忘了大半。直到半年多后陈氏怀了身孕禁止他进房,这一段腻歪才算有个了局。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欲知后事,且见下回。
本朝有制,凡朝中六品以上在京官员及其家眷有诰命者,每遇宫中赐宴,皆得入宫领宴。
尤子玉身为户部主事,乃朝廷六品官员,尤老安人身为尤子玉嫡母,按照本朝封妻荫子之旧制,身上亦有诰命在身。唯有陈氏,虽是尤子玉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娶进门儿的续弦正室,因其进门前早已孀寡,并非清白之身,遂不可依照夫家官职品级得封诰命。所以除夕领宴之时,陈氏亦不必入宫朝贺,只在家张罗戏酒,恭候婆婆夫君领宴回来,开祠堂祭祖即可。
陈氏早在进门之前,就已知道自己没有诰命在身。因彼时有哥哥陈珪极力解劝,又碍于朝规祖制如此,亦无可如何了。
然事到临头,眼睁睁看着尤老安人身着六品诰命朝服,入宫领宴的风光得意,陈氏面儿上虽不显露,心下到底有些意难平。
三姐儿最是知道母亲心思的,一眼便看出了陈氏的落落寡欢,少不得背着众人悄声开导解劝。因又说道:“妈何必如此。依我看来,那入宫领宴也没什么好的。妈若不信,且瞧瞧外头——天寒地冻乌漆墨黑的,连个日阳儿都不见,就巴巴儿地顶着西北风进宫了。又是叩头又是请安,一番折腾下来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还得灌上一肚子冷风。简直就是活遭罪。我还心疼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能否经受得住,还庆幸妈不用这么着。妈反倒羡慕起她们来了。”
陈氏原还是满心怨怼,听了三姐儿这一番话,再细琢磨一番,这一席歪话竟然也有几分道理。登时掌不住的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三姐儿光滑饱满的额头,口内笑说道:“你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些刁钻古怪的想法儿。总归我是说不过你的——我瞧着世人也都说不过你去。”
三姐儿眼见陈氏心结亦开,少不得开口回道:“您甭管这想法是不是刁钻古怪,您只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罢。”
一句话落,忍不住又笑着打趣陈氏道:“能不能凭着夫家得诰命的,有什么要紧。妈合该想着给我生个小弟弟才是。到时候我来教他读书上进,只等他出息了去考状元,来日给妈挣个一品夫人的诰命来,那才是妈的福气呢。即便是顶着凄风苦雨去受折腾,也心甘情愿不是?”
三姐儿这一番话虽是打趣,却正中了陈氏的心思。因想着自己嫁入尤家半年多了,肚子却没个丁点消息。陈氏由不得心下着急。却又不好同三姐儿诉说这些个担忧烦恼,只得闷闷的忍了下来。准备过两日回娘家时,同母亲嫂子商议一番。或是吃药调理或是求神拜佛,也好拿出个主意来。
三姐儿这一回可没留意到陈氏的苦闷。她虽因穿越之事,比寻常女儿们显得成熟稳重,大人们凡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也愿意同她唠叨几句。可正因如此,三姐儿身上少不得有些从上一世的耳濡目染带来的,浸透到骨子里的独、立恣意,这些经历让她没有办法完全站在古人的立场上思考问题。比如陈氏所恼之事,在三姐儿看来,便不觉如何。
如今陈氏嫁进尤家才半年,虽是新婚燕尔,按着年龄算也是“老夫老妻”了,何况尤子玉因着先前放纵恣意,身上或有些亏虚不好的症状。即便是经了太医的调理,就好比贫匮的土地想要早朝夕间变成良田一般,哪有那么容易。
再者说来,子嗣一事亦不好强求。越是心中急切的,反而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