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宫(中)
在玛莱利身后,乱伦的白化兄妹像一块帮助他诠释的背景板。艾尔缇望了一眼那些沉迷肉欲的人,只觉他们丑陋无比。但他发现自己又如此词穷,乃至完全无法反驳玛莱利的话。
一直藏在角落里的多姆突然发声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寂:“陛下该换药了。”
玛莱利点了点头,皇帝的袖珍马车开始往另一个方向驶去。起先艾尔缇并不知道玛莱利要换什么药,懵懂地跟着来到一个熏香的斗室中。列队而来的宫廷侍者端着东西鱼贯而入,一些开始拉屏风,一些则铺张开许多瓶瓶罐罐,还有两个负责开始往架子上悬挂一条条长长的白色绢片。
艾尔缇像个多余的人站在一边,既没人使唤他,也没人赶走他。他手长脚长无处安放,尴尬地呆立在原地。
玛莱利被移到了一张卧榻上躺下,熟练的侍者们为他除去衣物。艾尔缇惊骇地看到在皇帝华丽密实的锦袍之下是裹得像木乃伊一样的身体。仆人们小心翼翼把他身上的旧绷带一一摘下,替换以浸泡过蜂蜜和草药的新绷带。尽管有熏香的掩护,艾尔缇还是闻到了那些换下来的绷带散发出的难闻腐臭和腥味。
玛莱利似乎故意让他围观这一幕,他丝毫不在意向艾尔缇展示自己残破的身体。烧伤的范围比意想中还严重,艾尔缇惊讶以这样一副身体玛莱利是怎么活了二十多年。
影子皇帝的一身烂皮惨不忍睹,由于失去了大量的皮肤,没有足够汗腺,不靠外来辅助他甚至无法自行调节体温。严重烧伤的区域迟迟无法愈合引起的伤口溃烂旷日持久。最惨的烧伤处在下腹到大腿根,好像是被什么燃烧的重物砸到,玛莱利曾经引以为傲的那根长度可观的生殖器被截得只剩一段短短的肉头。凭着这截子残根,艾尔缇真怀疑他是否还能够正常排泄。
不过很快他的疑问得到解答,皇帝在换药的同时使用了他的随身尿壶——多姆,弗兰克的儿子自觉地跪在了玛莱利腿间。他把满口假牙摘去,用皮套子一样的嘴裹在了那段滑稽可悲的残肉上,开始安静地吞咽皇帝的尿液。
“有其父必有其子,多姆真是他父亲的儿子,”皇帝闭目养神开始同艾尔缇聊天,“他总让我想起弗兰克,他们的嘴特别像。对了,你应该也见过弗兰克。不过我估计你已不记得,在你们阿珀斯特尔脑子里能留下印象的人事并不多。也许我们不在此重逢,你也已经忘了我。”
“我倒是希望忘了您。”
“嗬,”玛莱利笑了一声,突然张开眼睛露出丝笑意。艾尔缇突然注意到皇帝虽然把这样不堪的身体都袒露在自己面前,却依然戴着他的黄金面具。他的脸,只有上半部分还完好无损,却已是全身保留得最完善的部分。艾尔缇突然有个不切实际的猜想,也许玛莱利还是希望在自己的记忆中保留二十年前那张风华正茂的完美面孔?
这时皇帝朝他招招手,艾尔缇迟疑片刻走了过去。玛莱利用重新包扎上绷带的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这一刻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艾尔缇心想,这人还是那么卑鄙,他故意让自己看到火灾留下的伤痕,赌他会心软。而他实在不该心软,但他不得不承认当皇帝的手握上来时,他辛苦维持了那么多年对他的恨一瞬化成了落花流水。坚持长期痛恨一个人比坚持爱一个人更累,二十年的时间,大家都早已不复当年,当初再怎么剧烈的情感都淡了。活木乃伊一样的玛莱利只让艾尔缇觉得可悲可怜。
“其实我当年真的喜欢你。”皇帝轻轻地呢喃,“你不会相信,我当真仔细规划过我们的未来。我当皇帝你当圣骑,这本是注定之事。只可惜正确的人却相遇在错误的时间。”
“请别把迷奸说得那么浪漫。”艾尔缇没好气地打断他。但他知道无法阻止皇帝把他自己恶劣的行为正当化,玛莱利和他的父亲一样,在他们的认知图景里皇帝不会犯错。
“你那晚也得到了高潮。”
“您给我下了药。”
“那后来呢?我就给你下了一次药,就让你从此爱上了骑男人鸡巴?”
“……”
“承认你伯父反应过度了没那么难。”
“您最好别牵扯他。”艾尔缇警告玛莱利,他不开玩笑,那是他的死穴,他不想听到别人提起伯父的名字,尤其是玛莱利,不管是赞叹还是咒骂。
但皇帝岂会如他所愿,玛莱利看似病骨支离的手却异常有劲,他紧紧抓住了艾尔缇企图抽走的手,继续说:“难道你这次来见我,不就是为了给他当初捅下的篓子擦屁股?”
“那是因为……”
“因为我的父皇拒绝为阿珀斯特尔家伸张正义?”玛莱利定定看着艾尔缇,格外透明的眼珠不带一丝情感,“科林纳斯只是觉得下不来台而已,把个人一时的荣辱凌驾于帝国的未来之上。”
“那您又凭什么认为觉得皇帝的儿子就可以凌驾于万事万物之上,不用负任何责任便可随意作恶为所欲为?”
“因为君权神授,就凭皇帝是人间之神。”
“那您现在觉得自己是神么?”艾尔缇不无悲怆地嘲讽着眼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玛莱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哪怕已经变成了自理不能的残废,玛莱利还是那个天下独尊的狂妄男人。他至今依然不醒悟使他落到这个惨状的根源是他自己,过度自负让他招惹到了真神的愤怒。因为一定要算的话,阿珀斯特尔才算是神血一族。但艾尔缇不打算同玛莱利提起自己在库姆兰岩山上的所见所闻讲伯父最后的日子。艾尔缇知道皇帝无法理解也不会相信。玛莱利也许并非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但他只相信他自己才是唯一的人间之神。
正如多姆之前同他说的那样,皇帝的梦想就是脱凡入神,在尊贵和卑贱之间划清界线。奥林帕斯宫,狄欧尼索斯之宴,这些都是,玛莱利让他人回归动物本性而设下的美妙陷阱。教廷严禁世人为所欲为,那他就打着古神的旗帜背弃基督反抗教廷。
敝体之物,理智道德,人间纲常这些都是将人和动物区别开来的东西。在欢乐宫里却没有它们的痕迹,皇帝让人们像野兽一样赤身裸体,凭本能冲动任意妄为,看似重现伊甸,实则用淫乐让人退化成了动物和器物,用罪恶感带来的恐惧绑架了沦陷在其中的所有人。贵族们在欢乐宫里凭集体无意识放浪行迹,这里的每一件事流传出去都足以吃绝罚。集体犯罪导致集体隐瞒,正因如此教廷的触角永远进不了欢乐宫。
而皇帝自己,由于在火灾中失去了性能力,主观意愿再怎么渴望也不可能再参与到这些活动中去。就索性自命清高地隔着帘子俯瞰众生,拿捏所有人性弱点,翻手为云覆手雨,化劣势为优势,变不利为法宝。隐居在欢乐宫里的影子皇帝通过使他人回归动物,把自己抬高凌驾到所有人之上,成为了高于众人的神。某种意义上,他确实完成了自己的目的。
那他为什么又挽留自己呢?情意绵绵地叙旧谈心,不会是无心为之,在玛莱利的字典里不存在无心一说。艾尔缇看着皇帝与自己紧紧交握的手,心情越发低沉,他已经有了预感,自己很难再走出这座宫殿。
“留下来,你留下来我就颁布诏书公告天下,为阿珀斯特尔家族的回归正名。”
当晚在餐桌上皇帝就提出了艾尔缇预料之中的要求。
“我不能留下来,我现在不是孤身一人,我还有个孩子需要照顾。”
“二十岁的人早就已经成年可不能算孩子。”
“我很难同没有当过父亲的您解释这些。”
“真是够尖酸刻薄的。那么你真的结婚了?”
“是的。”艾尔缇知道与其浪费时间解释还不如直接认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