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的礼物
木宰知道此刻这人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完全处于不设防的状态。眼看时机已到,他把早准备好的底牌打了出去。
“我想你也见过这人,”他一拍手叫进个仆从模样的人来,“他是沙库拉的贴身仆人,沙库拉把这个仆人留给了你。”
柏拉吉尔抬眼瞥了进来的家伙一眼。他确实见过他,一个长得并不起眼的中亚人,在君堡时这人几次赶着马车来接过沙库拉回家。
“一个奴隶?”
“不,拉克金不是奴隶,他是个很能干的跟班,对沙库拉而言就像兄长一样亲切的朋友。但沙库拉现在死了,他也需要一个新东家。”
“是沙库拉让他来跟着我?”
“故人遗愿,我仅代为转达。”哈木宰看柏拉吉尔还有些犹豫决定再推他一把,“听说你要当骑士了,却还没个随扈。”
柏拉吉尔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什么贴身侍从,但他也知道当骑士的总要有随扈。此前他跑到圣达马索园寻卫队的晦气,提供给教宗的理由也是为了挑个称意的随扈。
“如果你不想要,那我收留他也行,总不能让他睡大街去。”
“他可以留下。”柏拉吉尔终于决定答应,“既然是沙库拉的意愿,我不会亏待此人。”
“行,那我在罗马的任务已经完成。”哈木宰站起来掸了掸衣服准备离开。
“你特地来找我就为了报丧?”
“我倒是想见见你弟,但他已不在罗马了不是吗?”
“他们去帝都了。”
柏拉吉尔的直言不讳让哈木宰意外,他知道柏拉吉尔很反感自己跟西里尔勾三搭四。但柏拉吉尔有他自己的想法,虽然他并不喜欢阿拔斯的埃米尔,可他本能感觉到哈木宰对西里尔并无恶意。远离故土,长期处于半流浪状态中的孤独寂寞柏拉吉尔自己比其他人更清楚。
为了回报柏拉吉尔的坦诚相告,哈木宰临别前也明白告诉他:“如果你想打听沙库拉临终的状况,你可以问拉克金。他负责了沙库拉的后事,还为他扶了棺。”
哈木宰一离开柏拉吉尔的住处,等候在外的几个法里斯就迎了上去亦步亦趋跟随他。
“单独让一个奴隶留着当桩子会不会太冒险了?”一个大胡子法里斯不是很相信让钦察人担任重要内线。
“不用担心他反水,”说这话的是同拉克金和沙库拉在君士坦丁堡一起驻扎了快一年的法里斯克伊米尔。
“你那么确定?”
“瓦哈卜老弟,我还能骗你。那钦察人把死掉的罗斯人当心肝宝贝,灰毛害死了他的心上人,他不得恨死他。”
“那罗斯人真是灰毛害死的?”
“是不是不重要,只要拉克金觉得是就行。”
“埃米尔您觉得呢?”
一直没吭声的哈木宰冷笑了一声没回答。”
“不如直接把灰毛杀了干脆。”大胡子瓦哈卜心思简单又粗暴。
“你们留在罗马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成功刺杀一个圣骑。”哈木宰懒得同他的突厥法里斯科普何所谓伊卡洛斯传说,人只有自己碰了壁才会得到教训,“不过我不奉陪,克伊米尔你跟我走。”
“您要去哪儿?”
“北上,去看看帝国的皇帝。”
法里斯们吓了一跳,一致认为埃米尔亲身继续深入法兰克国家内部太冒险。
可哈木宰却豪迈笑说:“发起十字军的罗马都敢来,不肯参加圣战的皇帝还不敢见么?”况且他还得去帝都找个人,一个同他一样带着鹰的家伙。“别着急我的蝴蝶,”年轻的埃米尔温柔地抚摸着臂上的鹰,“你很快就能见到嚆矢了。”
钦察人拉克金过去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他的人生本应是围绕木器生意展开的鸡零狗碎,简单平淡无关紧要,命运的因缘际会却让他现在留在一位法兰克骑士老爷身边当间谍。静下来的时候他自己想想都觉得荒诞,很多人都夸过他脑子灵活人聪明,可他再聪明也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蒙古入侵,老家的战乱,沦为奴隶,认识沙库拉,被迫和他发生关系,每一件事都是他被动被命运推着走。他都不敢肯定自己后来迷上沙库拉是不是一种自发的感情。
但不管那是不是爱,可以确定的是他难以接受他的突然死亡。就算沙库拉的健康早就被药物所摧坏,就算他一直活得很不快乐,但只要罗斯人活着,拉克金的生活里总还有星点亮光有些许盼头。他竭尽所能地想让沙库拉过得好些活得久些,而这一切在一只诡异的苍蝇从沙库拉的嘴里爬出来后全部化为泡影。
亚美尼亚的瓦尔丹说害死沙库拉的是别西卜,而埃米尔告诉他引来别西卜的是圣骑士。
“自打知道老格克伯里的发现后,我就对这个阿珀斯特尔家族作了不少研究。涉及和该家族的社交生活过去就充满了厄运,意外和异事。”哈木宰颇为惋惜地说,“我该早点提醒你们的。”
真的是灰头发的法兰克人为沙库拉招来的死亡吗?其实拉克金并不很信埃米尔看似诚恳的神棍推论。可他依然忍不住憎恨柏拉吉尔。沙库拉出事前的状态明显是陷入了爱情,而那恋爱的对象并非兢兢业业守在他身边的拉克金而是从天而降的柏拉吉尔。
不自欺欺人地讲,沙库拉会选择柏拉吉尔非常合理,他年轻英俊武艺高强,肉眼可见会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位令人神往的完美骑士。与此人相比,拉克金自知没有一点优势。然而嫉妒从不会因自知之明而消弭,差距只会催生出更大的怨恨。
哈木宰警告过他,没有接到命令前不准擅自策划刺杀。“如果他是真是阿珀斯特尔后裔,你不但不会得手而且会为自身招来灾祸。比起引火焚身,长期留在未来的帝国。
-大马士革城-
用头巾把头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拉克金刚还没进大马士革的城门就遭卫兵拦下,他被要求摘去头巾露出面孔和头发。不过很快他又被放了行,因为平平无奇的中亚人实在长得跟火热通缉中的灰发圣骑一点不搭边。几乎所有过境的男子都遭到盘查,连非穆斯林女性也被摘掉了头巾面纱挨个端详。圣骑士失踪的消息已经在本地传播开来,这让事情变得格外棘手。拉克金还没莽到带着个半死不活的通缉犯招摇过市到处碰运气。他一出沙漠就从贝都因人手里买了头带驼轿的骆驼,又不知打哪搞来身女人行头,也不管伤者乐不乐意就给他换上了。可就算伪装成遮得严严实实的撒拉逊妇女,柏拉吉尔银发灰瞳的扎眼长相还是把危险系数提到了令人害怕的等级。
谨慎的拉克金不想冒险,所以他进大马士革时只身一人,接下去该怎么走总得先探探路。柏拉吉尔人是在琐珥丢的,琐珥已经是目前十字军控制势力的最边缘,他没有往回走而是追进了埃米尔们控制的沙漠,单凭这点教廷应该不难猜出他们的大宝贝现在是身陷敌方腹地了。主教们急归急,一时也拿不出什么办法,总不能恬着个脸去问大马士革埃米尔穆阿扎姆帮忙寻找走失儿童吧。毕竟该走失人士可是吉哈德的重点照顾对象。
十字军不方便深入进来找人就只有靠圣骑士自己走回去,可这几天消息已经传开,撒拉逊的王公们早就对这位据说杀不死的基督之剑恨得牙痒,不管是生擒还是杀死他都会在伊斯兰世界赢得无上光荣。于是连远在埃德萨的好事之徒都纷纷南下,热烈加入了这场多方参与的圣骑狩猎大赛。穆阿扎姆作为萨拉丁的后人,又是已故格克伯里将军的忘年之交自然不会错过此次大好机会一雪前耻。出城巡逻的法里斯明显比平时多得多。其治下的所有大小村镇清真寺都颁布了通缉令,凡遇有银发灰瞳个子高挑的法兰克人必须认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