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对面人不动声色地点头:“我也听苏贤弟提起过一二。”
我端详着盘中走势,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派天真神色,问道:“王爷,您跟苏伯父,一个在苏州,一个在扬州,怎么会认识的啊?”
南阳王顿一顿,道:“这个是早年的事了……”看我目光炯炯,他眼中露出无奈之色,道,“当年我微服南下,落脚扬州时,机缘巧合得了苏贤弟的款待,才由此结缘。”
我张嘴哦一声:“原来是这样,”说完给他添上茶,笑道,“王爷,时辰快到了,这盏茶喝完,我就陪您回去。”
南阳王摆一摆手:“你也陪了我老半天了,你们女儿家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吧。”
我愣了愣,看他面上神情有几分促狭意味,不禁皱了脸:“王爷,昨晚实是意外,我和阿莹其实……”
“不必慌张,”他扶着棋桌站起身,脸上笑容温和,“小丫头们出去玩也无可厚非,只是,需得有人随身跟着,苏州虽一向还算太平,但也不可鲁莽大意。”
“是,花花明白,”我抬眼看他,眯眼一笑,“不过呢,今日我可不算是一人来的,还承了阿莹的份,是她让我多陪陪您的。”
南阳王猛地愣住,亭外有侍女上前来,被他挥手摒退,我见状忙上前一步,搀着他的手臂往前院走去。
“今日阿莹同我说,她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所以……”我观察他的神色,顿了顿,缓缓道,“王爷,其实阿莹心中很挂念您,虽然我也不知她为何不肯跟我来,但是,她的表情可骗不了我,她真的很关心您。”
南阳王转头看我,喃喃道:“当真?”
“花花岂敢骗您,”我露出个大大的、灿然的笑,“既是阿莹嘱托,就勉强王爷再多瞧我一会子了。”
南阳王笑了笑,摇头道:“你这丫头。”
我笑眯眯道:“花花别无所长,琴棋书画也只占了两样,除了陪您下棋,我自觉琴还弹得可以,左右师父看诊得费一些时候,那我就在一旁弹琴给您听,您觉得如何?”
按照君先生的习惯,问诊例来七日一诊,否则,我也不会挑了今日前来。
房中,君先生一副刚把药端来的模样,见了我们,当先道:“王爷,请先喝药。”
此前,我从君先生口中得知,从他入府第一天起,每一回给南阳王看诊开药,都是在其眼皮子底下进行,甚至摒退了房中侍女和门口守卫。也就是说,君先生的一笔一划,一举一动,钜细靡遗,都逃不过南阳王的眼睛。
显而易见,这是在防范有心之人,然而整个王府都是他的,又有什么人值得他如此费心提防呢?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怕平日里一些藏在平波之下的暗流趁机掀起风浪。总之如此一来,他一面要封锁自己时日无多的消息,一面还要提防有心人的试探——好避免自己提前嗝屁,可谓殚精竭虑,命能长才怪了。
我扶着他坐在椅子上,看他喝光碗里的药,转头对我道:“花花方才说想要奏琴,前不久我恰好收了一把绝世名琴,”对上我不明所以的眼神,他笑着道,“除了这把琴原本的主人,还没有别的人碰过它,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听懂了他的意思,我问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用这把琴,弹给您听?”
他微笑颔首:“不错,绝世的名琴,总配得上花花吧。”
“不敢当。”我俯身一礼,两名侍女已捧了琴放在案上,又迅速退下,关上房门。
君先生两指搭上南阳王的手腕,紫铜香炉沉香袅袅。
我立在案前,淡淡问道:“敢问王爷,这把琴可有名字?”
“这琴,唤作“绮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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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于开始收线了,终于
我一直认为,传闻这东西就像娑罗山上的树,年年岁岁,旧的死去,新的生出,只要江湖还在,就能生生不息,滋养人们的八卦精神亘古不灭。只是,倘若只当个八卦乐道,那听一耳朵也就罢了,没有谁会在意其中真假,如果真要求个真假,那就不是传闻,而是情报了。而情报与传闻的区别就是,它有诸多细节的、不为人知的、不可告人的真实。
一年前的扬州,我和君卿江胡三人在茶楼里听了一段慕星楼救百花山庄少主于危难,破了魔教鬼竹林之阵的故事,江胡说那故事过程有些添油加醋,但开头和结尾确是事实,而且,那一次,也是华婴教主和慕星楼的初遇。
那天之后,我和君卿都觉得意犹未尽,于是,经过我们锲而不舍的骚扰,江胡又不厌其烦地多说了几嘴,比如初遇之时华婴教主只有十三岁,而慕星楼已是十七八的少年郎,不太可能对一个小女孩产生什么奇怪的遐想,否则就有恋童癖的嫌疑。又比如慕星楼后来回绝了无数上门说亲的千奇百怪的人,硬是守身如玉到华婴教主及笄,才跟老门主提出要娶魔教教主,结果被老门主打了半死。又又比如,全江湖的人都觉得慕少门主是叛逆期到了,而叛逆的少门主早已是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跟他老爹说不让我娶我就入赘,这才真正吓坏了老门主。
又又又比如,慕星楼单枪匹马闯入断穹山,找到已隐居多年的琴仙雪衣老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从老人家手里讨来了一把从未出过世的古琴,也是雪衣老人此生的最后一个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