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
光影在她们的脸上掠过,忽明忽暗,轮廓时而真切时而模糊。
谈云舒很喜欢方逾的手。
嗯,六年前六年后都是这双手让她在多个日夜里犹如坠落云端,指骨比自己的硬一些,指甲修剪得永远干净圆润,牵着的时候没有那么柔软,但却很有安全感真实感。
她安静着,一会儿挠下方逾的掌心,一会儿又用指尖去磨方逾的手指。
方逾斜睨她两眼,含笑着由着她去了。
只不过路程过半的时候,谈云舒收了手,沉沉地叹息一声,说:“但一个半月还是好难熬,方逾。”
“嗯……是的,但当我回来的时候,你的生日也快了。”
谈云舒望着窗外的夜景,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说:“我以前并不爱过生日。”
“不爱过生日还发那么多朋友圈。”
“交际所需。”
“那为什么不爱过?”方逾扣着她的手,柔声问。
“四岁那年,我舔了下切蛋糕刀上的奶油和麵包,就被我妈妈批评教育,让我去那间窄小的书房里面壁思过。”她眨眨眼,回忆起来,“那会儿对生日的概念不就是可以开开心心吃蛋糕吗?但我那天被罚站了很久,还向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是十一点还是十二点我记不太清,隻记得那一天都快过去了,我才吃到那一口生日蛋糕。”
“所以我不爱过生日,因为生日当天的我也并不自由自在,尤其是在进了谈家以后,我的生日上出现很多人,我也要更优雅,吃东西要细嚼慢咽,蛋糕切刀上的奶油和麵包,我再也不会去舔。”
“长大以后,过生日可以让我认识更多对我有利的人,哪怕我觉得很无趣,但为了应付家里人,我也会趁着这个机会和那些人打好关系,久而久之,我的生日好像成了那些人眼里的重要时间点,他们并不是想跟我过生日,都另有目的,好像成了什么商务交流日。”
谈云舒说到这里陷入了沉默。
轿车正在穿越隧道,方逾转头,看着昏黄的光影在她的脸上跃动,不由得问:“那现在呢?还需要这样吗?”
“不需要了。”谈云舒回过神来,“我刚刚只是在想,我记忆里跟‘美好’搭边的东西真少。”
方逾的双唇翕动:“那今年生日可以只和我过吗?”
“我本来就这么想的。”
谈云舒笑了下,摸到方逾的手腕,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但是方逾,为什么你一直没戴那块表?是不喜欢吗?”
无人会去注意到的黑色轿车内, 空气在这个问题过后陷入了凝滞。
不断变换的光影勾着方逾的轮廓,让她的脸看上去没有那么清晰,她双唇轻抿, 视线落在谈云舒明润的双眼上。
必须要坦白的是, 她在收到那块表以后就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
她照常发着视频和照片给谈云舒,出镜的却还是她自己的那块旧表, 毕竟,万一谈云舒不会去注意这些呢?她如果遮遮掩掩的, 才更可疑吧?
或许也不止是侥幸,用阴暗来形容她的心理更合适。
她不想自己开口, 而是“逼着”谈云舒主动提及,就像她之前因为喜糖而冷战那次,到头来还是要谈云舒主动破局一样。
她就是这样一个在这方面擅长逃避的人,第一时间会想着将自己藏起来。
所以她没有那个勇气在黄昏时再提起这件事。
她想尽可能地避免一切, 可到头来, 这都是无用功,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方逾的睫毛扇了下,心跳在这一刻加速,她的喉咙动了动, 尝试着回答:“……太贵重了, 谈云舒。”
她看向窗外,隻觉得说话都很艰难,却还是往外挤:“我的实力还戴不上它。”
“可是,礼物而已。”谈云舒又掰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声音轻轻的, “礼物并不分高低贵贱, 我属于你, 我送的礼物也属于你,你戴上就好了,比起礼物,送礼的人是谁才最重要是不是?我想我就算是送路边的一片落叶给你,你也会喜欢的对吗?那这块手表为什么不行?它们的性质都是一样的。”
方逾的脸还被谈云舒用双手捧着,也因此有些变形,嘴巴都像是嘟了起来。
只是她的神色依旧沉重,没有放松下来。
如果真的有谈云舒说的那样简单就好了,但事实上,路边随处捡到的落叶又有什么价值呢?
金钱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衡量心意,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抠搜男被挂在网上。
否则,谈云舒也不会在七夕那样的节日送她昂贵的手表,而不是别的廉价礼物。
而眼下,方逾不得不再次按捺住心理消极低迷的想法,配合地“嗯”了一声:“是。”
明明她清楚跟谈云舒不会走到底,明明她知道跟谈云舒的结局是怎样的,可她心里还是会滋生更多的欲望。
也是这个欲望,让她越发小心翼翼。
再久一点,久一点。
谈云舒这才松开自己的手,还凑过去亲了她的脸颊一下,又笑吟吟地道:“那块表的金色表盘很漂亮,我很喜欢,千挑万选才决定送这块表的。”
“是很好看。”
谈云舒的笑容凝了下:“……嗯。”
方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她的自卑心理大爆发,有些难以抑製住,于是她赶紧岔开:“这个项目是我们公司海外市场最看重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