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
“这就是老东西的可恶之处了。”
“小姐,您能不能……对陛下的称呼尽量不要这么多变和放肆?”未离实在听得心惊胆战,忍不住提醒澈妃克制。
澈妃放下酒杯,单手撑颊,眼神轻巧,随意间尽显美姿:“人尽皆知……呵,看到的不过是他想让你们看到的。他那点真情,爱一个女儿都不太够用……不信等着瞧。我有预感,这事没这么简单。”
“可是……三殿下死了。大殿下被抓,掰着指头算也只有二殿下能承继大位了。”
“未必。小心机关算尽一场空。我就一旁看戏好了。他家窝里斗越凶越好。”澈妃仰面卧榻,翻手看向自己左手腕。她总穿着窄袖衣,袖口包紧白皙如玉的手腕。
越乱才越有机会,离要做的事能更进一步。
这场父女悲剧中,澈妃成为唯一的受益者。她随君伴驾于大佛寺,不能于佛前失礼,便与国君分开居于两处。在兵变的那个晚上,响彻大佛寺的喧哗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在片刻恍惚之后,她果断抓起房里能勉强充当武器的东西,穿着睡袍就衝向国君所在的殿所,要以柔弱之身于尖刀强箭前为国君护驾。让国君在惊愕伤心后,想到爱妃对自己的真情终于是还有一丝欣慰。有此欣慰,澈妃封号中加个贵字怕是指日可待。
澈妃是唯一受益,那就说明除她外无人受益,包括挫败兵变的大功臣陈洛瑜。当春涧宫意识到这一点后,失望和怒火把桌案上的书笔墨砚一扫而空。
“呼……”陈洛瑜伏在案上,粗粗喘气。她极少这样怒形于色,大概实在是心里太憋屈。
“殿下,请稍安勿躁。”薄竹珺坐于案前为二公主烹茶,安慰她躁郁的内心。
“起兵大佛寺,深夜兵围御驾前……这和造反有什么区别?!居然只是在临光殿闭门思过!仅仅处置了几个领头将领,其余亲信流放了几个,而她连爵位都没废,甚至还放陆惜进去陪她?!”陈洛瑜说着这荒谬的结果,怒极反笑:“就这?!”冒着巨大风险,耗费多少心血,本以为能一击致胜。结果竟是这样软绵绵的“胜果”,让陈洛瑜怎能不生巨大落差感。国君给陈洛川下的罪名居然只是兵谏失当,被擒后免去所有职务软禁临光殿。公爵爵位没有废除。亲信将领的处置也并不严厉,连陆惜的忠勇伯都还在。有人问起,便是陆惜不在京城不知情也没参与,不应被罚。这和陈洛瑜预想的快刀斩乱麻相差甚远,而她盼望的储君之位,更是没有声息。“荒谬可笑!居然在此时心慈手软,不知父皇在害怕什么!”
“毕竟是亲生女儿,又是长女。陛下一时不忍也是情有可原。大公主的势力遍布朝野,如果处置过于操切严苛,朝政必然动荡。陛下年事渐高,想图个稳吧。”薄竹珺倒好一杯清茶递于陈洛瑜,难得人家不伸手来接。她不急不躁地把茶放于桌案,不担心会有再一次的桌面清扫。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过四个字你死我活。”陈洛瑜素日文静秀雅的眼神今日竟丝丝狠厉,迫切地要让薄竹珺明白自己的意思。“不是谁心平气和下慢慢来就行。有的人活着,让人不安。”
薄竹珺微微点头:“现在就差致命一根稻草,压倒陛下心头摇摇欲坠的舐犊之情。起兵逼君还不够死罪。那么再加一条杀妹呢?”在公逼君,在私杀妹。于公不遵臣道,于私冷酷无情。今日能杀妹,明日就能杀父。国君如若这样想来,陈洛川断无生路。
“你明知故问!”陈洛瑜不耐烦地撑手扶额,心烦意乱:“卢瑛已死。说再多也……”
“我刚得到消息。一个能令殿下惊喜交加的消息。”
“什么?”陈洛瑜忽有预感,不由得放下手臂坐直身子。
“卢瑛没死,就在永安。”
“死也是你说,活也是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泪也流了,纸钱也洒了,现在又说没死,让陈洛瑜如何肯信。
“说死,是本该如此。说活,是现在的事实。陆惜和卢瑛在永安交了手,绝不会再错。”卢瑛还活着这件事,薄竹珺也是万分惊诧和好奇。她极想知道,卢瑛是怎么从毒药下逃出生天的。不过这个问题可以稍微搁置,卢瑛现在有着更重要的作用。
“她……在永安什么地方?”
“您想都想不到……她在您妹妹身边。”
“洛清?!”陈洛瑜脱口惊呼,拍案而起:“她也没死?!”
“殿下,您坐,先坐下。”薄竹珺挥手,劝陈洛瑜淡定。
陈洛瑜坐下,怔怔自语:“这怎么回事……”
“之前怎么回事已不甚重要。现在是天赐良机。早就该死的三殿下,现在才去死,更让殿下您高枕无忧。”重启卢瑛那条线,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设计,让陈洛川永无翻身可能。
“卢瑛……洛清……”陈洛瑜表情纠结而痛苦,像是内心受到极大煎熬。良久,她才抬头,眼眶晶亮:“我……”
“殿下。”薄竹珺笑起,捏袖翻手提醒她面前的清茶:“茶要凉了。”
陈洛瑜抓起还有温热的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眼神已不再闪烁。“沐焱!进来,有事要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