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
“还能怎办,淋吧!”晋阳挡开扇子,正要衝进大雨又被覃半云拉住。她从身后拎出斗笠和蓑衣,披在晋阳身上。“那位陆大人丢地上的,我捡来了。”
“我们一人一半,我戴斗笠,你就披蓑衣……”
“那样两个人都会淋湿。一个人不湿总比两个人都湿好。”覃半云帮晋阳系好蓑衣,轻声提醒:“你可不能病。”
晋阳点点头,不再争了,迈步跨进漫天雨雾中。
回到苍林城,陆惜没有惊动太守,只是选了一家豪华客栈,出重金强行请走了其他客人,包下了整家客栈供陈洛清休息。她本想着就住一晚,这也是三公主该有的待遇,岂知陈洛清忽然不肯走了。
“您说什么?”烛火昏暗,热气缭绕,把陆惜本挺拔的影子拉得弯弯扭扭。
陈洛清脱下了粗糙的布衣,穿着陆惜备好的轻软舒适睡衣端坐于高椅,浑身散发出沐浴之后的清淡香气。晋阳站在她身后,正用铜笼烘干湿发。
“陆大人没有听清吗?归流一左臂伤势严重。我要你明日给她找大夫看伤。待她身体好转,我们再出发。”
陆惜挺直肩背,没有应是。她远远看着陈洛清,素冷之气渐渐爬上眼角。尊三公主一声三殿下,不过是给她个面子。一个爵位都没有的空头公主,还真在这里发号施令了。
可笑。
可是陆惜没有笑,屋内气氛瞬间压过热气迅速冷却,紧张得晋阳都双手微抖,烫弯了陈洛清几根长发。
“忠勇伯,陆大人。”陈洛清没有顾及晋阳的失误,起身离椅,走向陆惜。“你奉朝廷之命,押解钦犯,自然要负责钦犯安全。现在天气恶劣,一路上道路难行,若归流一伤情恶化,你交一个半死不活甚至死了的犯人上去,难道不是失职?不过几天而已,我不希望归流一死在路上。她对你来说是死囚,对我而言却不是。”
“这一趟不光是押解钦犯,卑职还要护送您回京,不好耽搁,所以……”
“即是护送我回京。”陈洛清毫不客气地打断陆惜的解释,站定她身前:“就不要违背我的意愿……大姐一定盼着我安全回京,不想节外生枝,你说对吗陆大人?”
陆惜微微扭头,在昏黄烛影中看见的是三公主居高临下的冷峻眼神。
也不知道没有她高的陈洛清是怎么整出居高临下之感的。
“你的主子,是我的亲姐姐。我和她身体里流着同样高贵的血。谁为尊者,这是国家礼法规定的。临光殿为众臣之表率,不可能违背朝廷法度国家礼仪。”陈洛清倾身,凑近陆惜,微笑着提醒她:“忠勇伯功勋卓着伯爵在身。纵然如此,在我面前,也须俯首。”
晋阳抓着铜笼柄垂手站着,吓得说不出话。陆惜抿唇咬牙,几乎能听到沉默中牙关的咯咯愤怒。但她终是长呼一口气,后退半步,真的俯首:“我,奉殿下命就是。”
俯首就俯首,低头就低头。给她妹妹低头,不算什么屈辱。就算她无爵无官的妹妹态度骄矜,颐指气使,终究是她妹妹,是当朝三公主,按规矩来说就是比为国建功的忠勇伯尊贵。
就在这段回京之路上,暂且和三公主讲讲规矩。
陆惜压住怒火,行礼告退。她走出这间三公主就寝的豪华客房,掩好房门,但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口隔着严实的木门盯着门那边可能自以为压她一头而得意洋洋的主仆出神。
表面看似压抑的怒气之下其实是深层的冷静。陆惜此时最迫切要确定的事,不是陈洛清拖延时日想耍什么把戏,而是三公主是否知道长陵山遇袭是临光殿出的手。
看那傲慢的蠢样子,看来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就好,大家还可能都好好活着。
陆惜稳定心神,对身后两位手下叮嘱:“护卫好三殿下。”
“是!”手下自然明白此时“护卫”的真正含义。她们收拾好陈洛清换下的破旧衣服交给陆惜身边的军官,然后严密守在门前两旁目送陆惜回房。可送着送着,却把她送到了关押归流一的客房旁,隐约听到她下了一个突如其来的决心。
“把我的被褥和衣服拿来,我今晚同床监视钦犯。”
“是。”跟在陆惜身边候命的军官,恰是那天问她要不要同床监视的那位。他没有对陆惜改变主意表示诧异,跑着去安排了。现在监守归流一的军官多了一位,原来那位上晋阳当的还在,此时听陆惜发令,怀疑的阴霾笼罩心头,探过头盯着陆惜目不转睛。
“看出真假了吗?”
“啊……大人。嘿嘿……”心里有了防备,又是近距离辨别,还是看得出熟悉人是否是伪装。
“开门。”
临时牢门被推开,转眼又关紧。不大的单人牢房顿时成了两人独处。
忠勇伯一对一看守,确实万无一失。
归流一没有对陆惜的进屋有所表示。她左臂最严重的伤口虽然被陆惜和陈洛清用药物轮番处理,但浑身伤口太多,这几天雨水冷风地颠簸,入夜后便又晕晕乎乎。此时她躺在床上气息混乱,看似暂时不能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