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
“三公主府。”
当年京城有一武官嚣张霸道,沉迷于归流一美色舞姿,用各种恶心手段逼迫她给自己做妾。机缘巧合之下,归流一得陈洛清及时庇护幸而逃过一劫。不久武官远调边疆,此事才算了了。归流一心灰意冷,便在公主府里避世,没想到还是连累了姐妹们。
“是我牵累了你们……”
柳蔓音摇头,宽慰道:“你不必歉意。京城凶险场,不待也罢,哪里没一碗饭吃呢。都是那个混蛋的罪孽,如果不是他,我们还一直在一起。听说他赴任途中又祸害了当地的舞姬。老天没眼,这种人怎么没有报应呢?”
“世道如此……”归流一幽幽长叹,可惜被害的姑娘遇不到她的三公主。她收拾心情对柳蔓音说起自己的打算:“蔓音,我想在秦月楼现舞,暂跳几场。”
“真的吗?!你愿意来秦月楼?!还走吗流一?”听归流一打算復出,柳蔓音更是惊喜交加,不舍和她再分开。
“我……可能还是要走的。先在这跳些日子。会给你添麻烦吗?”
“怎么能是麻烦呢?!你愿意来秦月楼,酒钱立马翻三倍。不,五倍!我马上给你安排住处,连夜做招幌,写上你归流一的大名,明日秦月楼大台上的压轴就给你了!”
重逢之喜,仰头说于明月听。明月拉住流云助兴,而清风更有要务,转眼千里。天下之大,瞬间百态。有觥筹交错欢歌笑语秦月楼,就有安静的小城客栈。
窗开清风进,窗外虫鸣鸣,窗下有铜镜,铜镜看不清……晋阳坐在镜前嫌弃地盯着这块年久失磨的铜镜,心想出门在外是不容易,处处不如家里方便。
她此刻想念的家,自然是三公主府,而不是那个死气沉沉的贵族晋家。无论是在京城还是现在出门远游,她心中的家,永远都只是三公主府。那个有三公主和姐妹们的地方。如今陈洛清失踪,她心里空空落落。虽说她了解陈洛清的本事,相信殿下能逢凶化吉,但忧心不可避免,特别是夜晚独处时更甚。
晋阳凭感觉走了这些日子,没有发现任何陈洛清的迹象,倒是在京城没有见识过的景象沿途经历不少。老家遭了灾拉着破板车捎家带口逃难的、家里粮食吃完,半腰高的孩子就要在街上奔命去找一天吃食的、穷病交加晕倒在医馆门口的……这才离京城不到两百里就完全不是一副太平景象了。晋阳见不得这些,总是忍不住掏钱救命,随身带的一包半盘缠已经散出去了很多。剩下的钱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她找到陈洛清。
哎,到哪找去呢……
她一时烦闷,不想入睡,随手拽来了放在镜桌上一个又方又长的木盒。铜扣打开,盒内机簧触动,分盘两边,一边六行六列。小格里竟是各色黛粉、胭脂、口脂……足有七十二份,其中只有少数是胭脂店购买现成,大部分是由晋阳自己研磨调製。
矿粉、石粉、烧过的草木粉、花粉、还有用来接近不同肤色的各种稻粟粉末……这就是她的手艺。
阎蓉所料没错。才出京城不远,晋阳就用化妆的高超技艺,利用澡堂少女进老妇出,甩开了盯梢。她的化妆术不是易容,本意在于把人从自身长相的基础上变得更美。只有必要时才用于装扮。就如陈洛清师从于她,扮农妇从陆惜眼皮子底下脱险。要把人扮得不像自己,乍一看认不出来还是比较容易。如果要把一个人化成另一个人而不被身边熟悉的人看穿,这就很难了。除非脸型相似,骨相相似,身高相似,肤色也不能差得太多。
目前来说,晋阳倾尽全力,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只有化成那个人。
她端坐于铜镜前,拿出布与棉花做的粉饼和细毫做的眉笔,开始蘸水化开粉黛往脸上涂抹。铜镜模糊也没有关系,她对于怎么化成心里想着的那个人已经非常熟练,没有镜子对照也所碍不大。
良久,她放下手中所有,晋阳的脸庞已经消失在镜中。模模糊糊地照出来的,已经是那个人的样子。她站起身整理衣服,清清嗓子,装模作样道:“咳咳,从基本理智而言……我的公主府里,就属晋阳长得最乖。哈哈哈哈……哎……”她伸手抚摸镜中脸庞,苦恼到撇嘴:“你到底在哪呢?”
连声音都有几分相似。
那人在别人心里,在祝福里,在牵挂里,在阴谋里,就是没人想到她在田里。这些日子陈洛清意兴盎然地在地里化身农具把熊师父脑子里的农学知识付诸实践。她搬了家里最好的一把椅子放在田埂上,请熊花糕上坐指导。熊花糕极其难得有这种别人帮她下田实践的机会,非常珍惜,毫无保留地教陈洛清种地。两人一拍即合,只要有空就泡在田里。
镰刀锄头按熊花糕的要求买来,这些玩意握在手里和毛笔画笔天差地别。陈洛清第一次下田割草除草,用起来笨手笨脚。
好在她有耐心和定力,领悟了熊花糕指点的诀窍后,慢慢就上手了。熊花糕划了小小一块地,作为两人试行种植的基础。这么小的面积,陈洛清不去吹唢呐的时候努努力不借助外力能种得下来,不用买牛租牛,反正两家都穷得叮当响,不做这方面奢侈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