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
卢瑛定定地看着她,忽地咧嘴苦笑,决定不寄希望于陈洛清,要靠自己澄清:“你别怕……我不爱听。谁爱听谁听,反正我不爱听。”
“啊……啊?”
正当熊花糕不知该如何回应时,陈洛清两手端三碗饭走出厨房,热情招呼熊花糕:“你来了!快坐快坐,哎呀好烫。”她三步并着两步搁下手中三碗饭,搓了几下手就和熊花糕互礼:“一直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勿怪勿怪。我叫陈知情,这是我姐姐,卢瑛。她腿伤了,不便处勿见怪。”
熊花糕笑道:“知情姐,卢瑛姐,在下熊花糕,此番见过,我们也不必虚礼了。”
“不用叫姐。我们看着差不多大啊,叫我知情就可以了。诶?文姑娘呢?”
“哦……不巧,她今晚上夜工,不回来吃饭。我替她谢过二位盛情。”
卢瑛道:“没事。知情,你去拿个大碗来。先把藕汤盛些出来,等会让长安带回去给熊姑娘当夜宵吃。”
“不不……”熊花糕连连摆手,仓促不知道该先不哪个:“我不叫长安,我叫熊花糕,她叫文长安。”
卢瑛那日远远听了陈洛清和熊花糕的对话,隐约听到邻居二人叫熊花糕和文长安,对谁是谁姓甚名什并没记得深刻,便不由得和陈洛清之前一样,以气质取名,直觉地认为眼前这位秀气清瘦文质彬彬的女子该叫文长安。
“抱歉。”卢瑛赶忙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地笑道:“花糕,这名字好啊……花糕……说着就饿了……”
“是呢!花糕坐啊,开饭!我早饿了。先把汤和菜盛出一份,你给文姑娘带去。”
“这……”熊花糕坐下,为难地握紧双手。她想谢绝邻居的热情,想让主人家多吃一点,又吃又拿实在不合礼数,可又想到文长安多日没沾荤腥,眼见着油光闪亮的大骨头冒着腾腾热气,实在是拒绝不了,隻得再次感谢:“却之不恭……我替长安谢谢二位姐姐。”
“这有啥的,别客气,我们是邻居嘛。”卢瑛下手挑了肉最多的骨头放进大碗,连汤带藕浇在上面。“晚上她回来,连汤带饭加点水热热,做成汤饭,好吃的。”
“就是,远亲不如近邻,周围只有我们两户。互相扶持,睦邻友好才是。等会还有虾,你一并带些去。”陈洛清见熊花糕今日特意穿了件没有补丁的长袍上门。虽是旧袍依然干净整齐,头上发辫用那块褪色的士子巾仔细束起,穷到如此的打扮衬得她自有一股病弱风流,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对于有趣的人,陈洛清总是不吝热情。只是说到虾,陈洛清的注意力又被引到卢瑛身上。“虾你还没做呢!”
卢瑛微笑,继续对陈小工黑心压榨:“我现做,去把那块石板拿过来。舀水衝一衝哦。”
薄石板架上炉子,且让它烤着,先吃眼前菜。陈洛清卢瑛左一块大骨头右一杓藕让进熊花糕碗里。如此热诚,再客套就显得不合时宜了。何况熊花糕多日不吃肉菜,此时鲜香的骨头汤入口,也实在难抵诱惑。大口的肉撕扯进嘴里,唇上的油花在烛火下闪亮。三个姑娘把肉啃下骨头,把骨头的骨髓捅在米饭上,再夹一筷子火爆大头菜把米饭扒进嘴里。
吃得大快朵颐,畅快淋漓。
“太好吃了!”熊花糕恋恋不舍地放下里外都啃得精光的筒骨,还不罢休,要把沾油的两指放在唇上舔净。热汤肉菜大米饭,吃得身体都暖和起来,如饮佳酿般的美妙感觉化成红晕涌上她双颊,赶跑了拘谨和生疏。
“嗯嗯!”陈洛清咽下嘴里的饭菜,又伸手舀藕盛汤,不忘夸讚卢瑛加信口开河。“我姐姐这手艺,绝了。以前摆小吃摊的。”
噗!真会胡说……卢瑛抿嘴一笑,并不拆穿陈洛清随心所欲地炫耀姐姐。她见这两人吃得如此满足,矜持地得意,也不多说,准备做虾。
她右手挥手石板上,确定火候已够。左手拿过碗,翻腕把特意拧出的虾头倒在石板上。
滋啦滋啦!
这种直接朴素的烹饪方式,爆发出热烈的热烈声响总是格外诱人。陈洛清看着自己狠心拧下的虾头慢慢变成红色,泪水又流出了嘴角。
“用虾头烤出虾油,再煎虾就很香。”
“哦……”熊花糕和陈洛清都恍然大悟般点头。美食面前,大厨说什么都是对的。
渐渐虾头烤熟,卢瑛把这一小堆分在三个人碗里,让她们先尝虾头。
两人嚼得嘎嘣嘎嘣,香得合不拢嘴。三公主府做虾的菜肴,从来都是摘头剔线剥壳,陈洛清是第一次吃虾头,当真回味无穷。
虾头风卷残云进了肚腹,下面该是正菜。三隻饱满的青仔虾依次排开,在虾油的煎烤下,透明的肉质变得红白相间,转眼就扎实起来,几乎要撑破虾壳,香气顿时溢出。卢瑛弯腰细看,点点头,让她们动筷。
“熟了,夹走。”
大厨发话,六隻筷子齐下。陈洛清夹起一隻,决定还是下手。
好烫!
她捻起四指,小心地在碗里绕着圈地剥虾壳。如今所谓高雅拘束的贵族餐桌礼仪于不知不觉间离她远去。似乎要用这种隐于众人的吃饭方式才对得起这朴素粗放的烹饪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