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
从随园出来天已经黑了,两侧的行道树在路灯照耀下影子交迭成一片,只有那稀碎的光亮在树的缝隙间移动,远没有白日里的跳跃。高亢的蝉仿佛失去无穷的精力,只在鸣笛间拖曳出一条有气无力的叫声。
盛斐如本打算步行回家,可转念一想,该趁着这时候将事情解决了,她不想再被安排相亲局了。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她报了个地址便开始闭目养神。
盛家。
谢维雪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杂志,平日里忙碌集团的事情,很少有机会这么早就回家。在她的左手侧是在玩手机的盛宛如,她的容貌跟盛斐如七成像,只不过一头短发比之盛斐如多了俏丽与利落。
“难得你们两姐妹都要回来,吃些什么么?”盛期年从书房里走出来,推了推眼镜。
“爸,您别忙活了,斐斐有饭局呢,哪能饿的到她啊。”盛宛如笑道。
盛期年闻言讶异一挑眉,他的视线在谢维雪和盛宛如身上转了一圈,才道:“给斐斐安排相亲饭局了?”
谢维雪抬眸望着丈夫,“嗯哼”了一声。
“我看斐斐这么晚赶回来就是要抱怨相亲的事情。”盛宛如抿唇一笑道,“以斐斐的性子,八成不能成事儿。”
谢维雪扫了大女儿一眼,眼神如刀:“你不帮忙替你妹妹看着就算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盛宛如一脸“冤枉”,想到了亲爱的妹妹,她仍旧是决定为她说几句话。“妈,斐斐的追求者也不少,到现在都没成的呢,说明她心思不在这事情上。她满打满算才二十六呢。”
谢维雪不咸不淡道:“二十六很小么?”
盛宛如对上母亲的视线,诚恳地点头道:“小。”也没等谢维雪说什么,她就继续道,“万一斐斐有心上人呢?您这不是在这里坏事么?”
谢维雪闻言立马绷紧了身体,她狐疑地望着盛宛如,追问道:“你知道多少?”
盛宛如耸了耸肩,答道:“斐斐的心上人是——”
盛斐如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听见客厅里传来的这句话,她一急,赶忙出声打断了盛宛如。
“姐,你别在这里造谣,什么心上人啊!”盛斐如矢口否认。
盛宛如“噢”了一声,那语气端是意味深长。
谢维雪的视线追随着盛斐如,她淡淡道:“没有心上人正好,李元那姑娘你见了?觉得怎么样,她是学美术的,你们有共同语言,她长得也白净。”
盛斐如眸光闪了闪,这相亲宴算是被顾无央给搅黄了,不过她本来就没有多少兴趣就是了。认真地望向了谢维雪,盛斐如诚恳道:“您以后别给我安排了,就算定了时间地点,我也不会去的。”
一直沉默的盛期年也在这时候搭腔道:“是啊,还是别安排了。”顿了顿,他又道,“我看斐斐的朋友就不错,叫什么……孔……”
“孔明君。”盛宛如补充道。
盛期年满意地点点头,道:“那姑娘不错,写字写得好,对咱们斐斐也关爱有加。对了,怎么不见她的消息了?”
“人家上门也是去斐斐那,来这边做什么?”盛宛如打趣道。
盛斐如:“……”这没打消谢女士的念头,盛先生也过来凑热闹呢。思忖了片刻,她心一横,索性道,“我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谢维雪盯着盛斐如,视线顿时凌厉起来。不久前才否认,现在又改口,这真实性能有几分?杂志反压在茶几上,谢维雪不咸不淡道:“是谁?”
盛斐如镇定道:“顾无央。”说出这个名字后,其他的东西更是流畅万分,她眼也不眨道,“同一个大学的,她学的美术,我就是因为她才对那些东西感兴趣。您要是不信的话,家里还有个相册,都是拍的她。”说完后,盛斐如长舒了一口气,她回想着自己的措辞,
有理有据,没有任何破绽,毕竟她的确那么真情实感过。
谢维雪打量着盛斐如,视线沉寂,仿佛在思量她话语中的真假。
盛斐如一下子就猜到谢女士的心思,做出要去翻找相册证明自己对顾无央“一片痴心”。
“好了。”谢维雪忽地打破了沉寂,她单手撑着额头,仿佛自言自语,“顾无央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盛宛如好笑地望了盛斐如一眼,卷翘的睫毛煽动着,像是在说“你能耐了,连顾无央都可以拿出来挡枪”。看着妹妹因抿唇而显得冷峻的侧脸,盛宛如主动解围道:“就是您想的那个顾家。她的父亲是顾家老三顾询之,母亲是当年的当红影星许希夷。”
谢维雪面色不改,她点了点头道:“原来是她。”顿了顿,又瞥了盛斐如一眼,嗤笑道,“你现在还是一厢情愿吧?”
盛斐如:“……”不是现在,是过去。盛斐如暗暗在心中补了一句,可饶是如此,还是有种扎心的感觉。
谢维雪不再提相亲的事情,盛斐如明白她已经歇了念头,这才彻底地松了一口气。至于顾无央这面挡箭牌,能够用上一阵子,她大概也没有机会来戳破自己的这个谎言。
这一晚盛斐如住在自己过去的房间。
墙上悬挂着一幅《簪花仕女图》,仿的是唐代的周昉,只有局部。画上的落款和钤印都是“无用师”三个字,这算是顾无央的号。这幅画其实是在后来学姐孔明君送的。她当真不再关注顾无央的动态,不再将满腔热情投注在一个得不到的人身上,可到底没能够拒绝这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