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上)
第二天林青醒来,重新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昨天睡前,她发现自己不需要别人的爱。不管别人的爱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她统统不需要。
她因这一点而感到高兴,于是醒来后心情依旧保持不错的状态。
裴渊看向她的眉梢印上喜悦的神色,误以为是她重新接纳了自己,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啄了几个吻。
嗯,她又回到了现实。
查看天气预报发现今天会下雪,林青坐在床上逗猫,心里盘算搬走的事宜。
什么时候走,怎么走,去哪里?
别看裴渊表面上没有时刻盯着她,但谁知道他是不是正在盯梢呢。躲在暗中观察她的行为什么的,对他来说本就是看家本领。
她能够确定的是,如果她现在提着行李出门,他绝对会把她提溜回来,没准还会限制她的自由。
所以——
不能光明正大地走,也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必须要隐藏自己的踪迹,要不然他迟早会追上来。
林青借着整理桌面才能继续工作的由头,将想要带走的必需品连同背包摆放在一旁。
其实必需品只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平板和一摞《树袋熊与蛇》的画纸。
衣服是万万不能带的,不仅是因为麻烦,最主要的一点在于她的旧衣服没有带走的必要,以及她始终没有把裴渊给她买的衣服列入她真正的衣柜中。
这样看来,她完全不用担心行李过多的问题。只要时机合适,她随时随地就能走。
林青纠结目的地在市内、省内还是省外时,裴渊推开书房门走进来,目光停留在书桌上的画纸封面一会儿。
他垂下目光,手放在她的肩头,询问晚上是否要吃海鲜粥。
上次逛超市,林青特意让他买了干贝和瑶柱,正好冰箱还剩一些冻虾,可以煲一锅粥。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他是真的毫不知情,所以他们是否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心有灵犀?
天时地利人和,既然如此,她答了声好啊。
下午五点的时候,林青正抱着小宝半躺在沙发上看纪录片,瞥到手机弹出的雨雪降落提醒后看向窗外,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飞絮从天空降落。
下雪了。
这个小区的住户并不是很多,打开窗却能听到几道声音激动地在喊着“啊啊啊啊啊下雪啦”,还能看到右手斜对面高层的一对情侣抱在一起手舞足蹈。
初雪降落到地面时会瞬间化成水,但不妨碍南方人对雪抱着极大的热情和喜爱,将手伸出窗外想要触摸它。
林青在喧闹的喜悦声中低头看楼下的树,回想起记忆中的一幕场景。
某个下雪天,她被关在房间里。
她学画的契机不像别人家的小孩一样是出于天赋或兴趣,而是父母为了修正她的多动症强制让她待在房间里画画。
林青喜欢在户外玩耍,最初对绘画这件事情自然是不感兴趣的。父母强硬的哄骗态度,让她学会看眼色行事,渐渐的,也能画上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
弟弟上小学那一年,对比林青闹腾的性子,父母明显更偏爱他,对她愈发不耐心。长久的积压之下,她想要反抗,最后却被父母关在房间里画几个小时的画。
无论她乞求多少次,父母都没有打开那扇门,除非她交出该完成的画稿。
如果说从父母身上学会一件事,那只有,爱是有条件的,家人也会伤害你。
晚餐时间很快到了。
林青安静地看着餐桌上摆放的刚出锅不久,弥漫着香菇、干贝、虾仁与米香交织的香气的海鲜粥。
裴渊帮她盛了一碗,她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随后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温润、鲜甜的口感在舌尖绽放,好吃得令人满足。
一口气吃了半碗,林青的脸色开始微微泛红,她倒了半杯水喝掉,坐在沙发上缓解这种不适,但情况却越来越严重,几乎要坐不住。
裴渊快步走过来,看到她面色潮红,皱着眉头闭紧眼睛的样子,轻轻喊她的名字,问哪里不舒服。
这些声音在她的耳边毫不真切,她想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开口。
林青在失去知觉前最大的感受就是头晕目眩和胸口憋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人声很嘈杂,听到裴渊在和急诊医生进行交谈。
检查结果是过敏性休克。
医生在一个小时前给她打了抗过敏针,刚刚过来询问情况,表示病人如果醒来后依旧感到不适可以留院观察。裴渊问了一些注意事项,回过头发现她醒了,心疼地看着她,问她现在的感觉如何。
林青刚恢复意识,头还有些眩晕,抚着额头轻微摇了摇头,说想要喝水。
结果刚喝两口就有些想吐,裴渊把她扶到洗手间,在外面等待了半小时,林青出来的时候感觉好了一些,躺回病床上昏昏欲睡。
再次醒来到了晚上八点半,林青突然有点饿,想让裴渊去买点粥。
此时提到“粥”字明显不太合适。
裴渊本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海鲜过敏,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最终只是轻轻掖了被子,就转身离去。
林青拿出手机打车,等了五分钟确定他出了医院之后才赶到地下停车场等司机。
阴暗的地下停车场风很大,上了车她请司机开快一些,提前支付在线订单后操作了一番手机,在下车前给裴渊发了条消息便将手机卡拆出来关机。
林青回到墓地房,刚打开密码锁,小宝听到声响就跑过来围着她转,她一边喂它猫条一边检查要带的东西。
身份证在下午的时候被她收了起来,带上电子产品,和小宝告别,她打了辆去火车站的车。
顺利在火车发车前半小时到火车站,她带上口罩,往人多的地方去。
这个时候,裴渊应该还在大街上到处找人,等他找累了,她也早就离开了。
候车厅广播声响起,林青排队检票,进站之后才把手机卡插到新手机上。
火车缓慢行驶,她坐在软卧床铺上,看着窗外的雪花。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