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拜托也太惨了
那石门雕刻满古朴的花纹,后面就是师尊。
白龙并没有一丝一毫停下的意思,罗子瑛紧闭双眼,怀抱着师尊大概并不会清理门户的信任,跟着白龙毫无顾忌地一头撞了上去。
光华闪烁,头晕目眩后,罗子瑛回过神,发现自己正趴在地上,手掌在雪地里留下一个鲜明的红色血印,而白龙已经消失了。
面前是洁白寒冷的空间,一片片雪花洒落下来。
“所为何事?”低醇的男音在上方响起,没什么情绪。
罗子瑛恭恭敬敬地站起来行了弟子礼,这才抬起头。”
师尊披着一层薄薄的纱衣,盘坐在石台上,一头白发垂下,宛如冬日里冻结的瀑布。他的皮肤也是苍白的,包括嘴唇都是很淡很淡的粉色。
青年模样的白龙有着水墨画般清丽的眉眼,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带着点湿漉漉的意味。
嗯?
罗子瑛啊罗子瑛,运气不好就算了,眼神怎么也不好呢?
她低下头去,扑通一声跪得笔直笔直的,心想,死到临头,连幻觉都出来了。师尊要是还能两只大眼水汪汪地眨巴,那么离老掌门穿着肚兜扭屁股也不远了。
"所为何事?"师尊把衣服拢了拢,又问一遍。
罗子瑛拜倒在地上,板板正正地回复:"回师尊,徒弟金丹圆满,不日将引来天罚。子璎无能,心魔深重,或恐劫数难渡。此番前来……"
“求物来的?”师尊似乎没什么耐心把话听完,拽下手腕上的一串红莲心,“这个你拿去。”
红莲心色泽艳丽,落在白雪当中,扬起扑簌簌的细绒,如此醒目。可戴在师尊手腕上,她竟一时没有发现。
"并、并非是为此而来,卜算子师叔掐算过,此劫险恶……"
她盯着那串红莲心,接着很快移开眼神,嘴唇翕动,不想让师尊以为自己是舔着脸来讨要东西的。
讨啊讨啊,她罗子瑛这辈子求乞得够了,今天是来还的。可是,拿什么东西来还,才能报答恩情呢?
说到一半,克制不住的委屈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让罗子瑛一时间卡了壳,眼泪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师尊似乎终于正眼瞧她了,带着莫名的语气,似乎有点好笑:“怎的哭了?”
罗子瑛一听,鼻头疼得发酸,眼泪就是开闸泄洪,哗啦啦地涌。
她很久很久没哭过了。
这孩子老早就晓得,各人自有各人的命,就她而言,吃饱穿暖已经是福报,人生这条路笔直走到头,绝不会是热热闹闹的,临了四处望望,除了自己没别人,没必要因为他者而哭。
她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像片小树叶似的伶仃的飘来,也稳稳当当地过了这么多年,正准备伶仃地飘走时,这套说辞忽然无法安慰自己了。
旁人不管不问或讥讽嘲笑,罗子瑛断不会为此浪费眼睛里的一滴水。但师尊到底不是旁人,是带她上仙途、见人间的因果纠葛,放在心里当做血亲也不为过的。
“徒儿前来,是为拜谢师尊栽培恩情,若有来世……”
罗子瑛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才说出几句话,一讲到“若有来世”四个字,收也收不住,一下子哭了出来。
但罗子瑛明白,十八岁,在师尊面前,不能像襁褓婴儿那般毫无顾忌地撒泼扯嗓,要忍,像忍痛一样忍泪。
她于是忍痛般蜷缩起来,呜呜咽咽地落着泪,宛如一只饿得肚瘪的小狗,前胸贴后背了,四肢打颤了,却茫茫然找寻不到母亲柔软甜蜜的腹部。
师尊霎时间没有了高高端坐的风度,望着平日里省心又乖顺的徒弟发愣,旋即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认命般地张开双臂:“不哭了,子瑛,来师尊这里。”
得令,罗子瑛匆匆一抹泪水,手上早已凝固的血痂蹭在脸上也顾不得了,可怜巴巴膝行至石台上,小心地把脑袋放在师尊盘起的一条腿上。
不多时,师尊薄薄的纱衣被哭湿了大片,黏黏地贴在肌肤上。他并未多说什么,轻咬了下唇舌,手掌抚着小徒弟纯黑的秀发。
罗子瑛感到一丝慰贴。师尊的身体不是冷的,正相反,热烘烘的,很舒服。她的脸贴在师尊的腿上,炽热的温度便渡过来,在这刻意营造的冰天雪地里,让人忍不住抱紧。
不过就想想而已,她不敢抱紧师尊的,只能慢慢往前蹭,边哭边蹭,让身体多获取一些暖意。
她感到师尊腿上的肌肉在收缩,于是联想到白龙身上漂亮结实的肌肉,多美丽。
“子瑛。”师尊蓦然抬手,托着她的下巴离开自己的身体,双目相对,“……可好些了?”
罗子瑛哭得眼皮儿鼻尖红彤彤的,黑溜溜的眼珠蒙着水膜,一眨,又是一大串泪珠儿砸下来。
“好、好些了……”她抽咽着回答,手还暗暗揪着师尊的纱衣,也不敢用力,怕撕坏了。
师尊微微蹙眉,竖瞳落到徒弟胡乱黏着血痂的脸,好似又看到了当初奄奄一息的孩童。
冷硬的表情逐渐软化下来,他将罗子瑛虚虚地半揽在臂弯里,拭去泪水。
“从小就不爱哭,原来是攒到今日了。”
罗子瑛不明白这句话裹着多少层味道,只是很恍然。
师尊的怀抱很软乎,烫烫的,像一朵蒸汽云。要是母亲愿意在她记事时多抱抱她,大概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感觉了。
可惜母亲并不愿意抱她,师尊呢,以前也不太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