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安”
房门看着外头的天色。
这雪下的委实是大,而且外头还起了雪雾,眼前一阵茫茫然,婠婠就连院墙都快要看不清。
这样的天,他出城了。
她眼前一阵眩晕,几乎就要晕倒。
身后的萃澜追上来给她披上衣裳,又要拉着她回屋去。
“娘娘!娘娘别冻坏了身子!”
可婠婠定定地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外间的漫天风雪肆虐。
只片刻的功夫,她的双手就被冻得通红,浑身颤颤发起寒意来。
还是萃澜和萃霜两人一块拉着,才将她劝回了屋内。
婢子忙不迭去给她煮姜茶来驱寒,又将她牢牢地包裹了起来。
她们还怨皇后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一时雪降,外头天寒地冻,娘娘怎得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一时迎面吹了寒气,侵入女子肌体之内,来日想养回来,还不知要费多大的功夫呢!”
婠婠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也觉得瑟瑟发寒,唇瓣哆嗦。
“他真的出城去了?”
萃澜嗯了声,“张将军想劝,只是劝不动,也就罢了。陛下临走之前,给娘娘似乎留了封锁在那盒子里的密信,娘娘可要看?”
“拿来吧。”
这盒子上有个小巧而又十分坚固的锁扣,钥匙婠婠和晏珽宗各有一把,她的钥匙就被放在梳妆台的一个匣子里。
萃澜和萃霜千叮万嘱地让她记得保暖,这才离开。
婠婠取来那把钥匙,将盒子打开。
里头确实是有一封密信。
一封信,和一封帛书。
她指尖抖了抖,先拾起了那封写着留给“吾妻”的信。
只略扫了两眼,婠婠便有些泣不成声,草草将信封丢回了盒中。
她又拾起那封明黄色的帛书,帛书上一个字都没有,但是却盖上了国玺的大章。
她不能哭了,今天一天,她要掉的眼泪已经实在太多了。
信里面,晏珽宗嘱咐她说,倘或他一旦在外头发生意外,让她千万不要再管他。
活不要人、死不要尸。
让她直接命人和阿那哥齐议和就是,云州城中储备的粮草物资,也都先送给他当作议和的筹码。
他让她直接回京。
回京之后,不论是立聿儿为新君,还是改立她的兄长,都由她自己说了算。
他还说,他只希望她平安快乐,来日不论发生任何意外,即便是……即便是保不住聿儿,也没有关系,她只要自己平安就好了。
信末,晏珽宗还十分玩味地添上了一句话。他说他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是没法回来继续和她生女儿了,若是她还是惦记着要女儿的话,来日和别的喜欢的男人生,他在阴司地府里看见了,也不会不高兴的。
这一晚上,婠婠彻夜未眠。
好不容易挨到了清晨时分,外头都没听到一点皇帝回城的消息,让她的心也越发不安。
上一次晏珽宗半夜出城,当日凌晨左右他就回来了。
这一次大约是快到傍晚的下午走的,可是直到第二日晨起,还没听到关于皇帝的消息。
婠婠又让萃澜去张将军处询问消息,然而一连打发了好几拨人过去,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无”。
她亦像是正开到娇艳时就被霜雪打过的一朵花儿,恹恹地顿时没了气力。
一整日,从清晨到傍晚,皇帝都没有任何的消息。
婠婠也是一天滴水未进,就那样呆呆地守在裕园里等他回来。
等着等着,她都不懂这种情愫究竟是爱还是恨了。
不恨么,恨他一句话都没当面和她说,在那样的情热交欢之后,将她一个人丢下,留在一边生气一边盼他回来。
可是,哪有恨意是凭空来的。
没有爱,此刻又哪来的恨。
在皇帝离开的第二日,风雪还是不曾止歇。
云州城内落下的雪,也快及人小腿肚深了。
婠婠的心一刻比一刻更沉。
她又亲自找来张垚佑问话。
张将军回答:“陛下出城,和将士们共带了十日的口粮。”
“十日?!你的意思是,陛下可能数日之内都不回来?”
张垚佑答是。
见皇后惴惴不安的样子,张垚佑又道:“战场之事,瞬息万变,非人力可以预测的,将士们在外时常十数日、数十日乃至上月没有音讯,也是常有的事情。”
想了想,他又添上一句,“近来阿那哥齐处并无异常,想来……陛下自是安的。”
可婠婠听了这话都快要疯了。
十几日、数日里,晏珽宗都会回不来?
他为什么回不来?
这些年中她都不曾离过他,他们俩在宫里有半日不见就是极限了,夜夜同床共枕、日日同饮同食的人,乍然分离,让已经习惯了依赖他的婠婠几乎心跳都要停止了。
她恨他。
可是张垚佑说的又确实不错,战场上的事情哪里是人力可以预料到的,会不会、会不会他在外面也遇到了一些突发的情况?
昨日她因为那事儿和他生气的时候,她是想过和他冷战一阵的。
然现在她想要的冷战真的来了,那个人的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她又丝毫高兴不起来。
婠婠很清楚,大约云州城内的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是害怕皇帝出事的。
因为皇帝出事,就意味着国无主君,国家就要处在一段时间的动荡不安中,失去了主帅的统领,云州城也很可能会在他们的手足无措之中丢失,让他们沦为蛮夷胡人铁蹄之下的奴。
可是她更清楚的是,在她害怕的时候,她其实心里并没有想那么多的大道理和大局是非。
她只是在乎那个人。她不想他出事,她不想失去自己的丈夫和自己孩子的父亲。
第三日的夜幕笼罩下来之时,皇帝还是毫无音讯。
婠婠这一天也只被人催逼着喝下了小半碗的清粥,若不是萃澜和萃霜端着碗送到她嘴边了逼她吃,她是真的吃一点东西的胃口都没有的。
甚至萃澜和萃霜都看出来了,皇后的情绪已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第四日的早晨,婠婠已经肉眼可见地瘦了些下巴,都是她自己硬熬熬出来的。
萃澜又进来伺候她用膳。
婠婠摆了摆手,忽地想到一桩事来问她,“……从前他征战在外的时候,也有过好几日没有消息的吗?你那时就跟在他身边服侍,你心里害怕不害怕?我为什么我这么怕!”
萃澜淡淡地扯唇笑了下,“陛下从前两三月没有消息传回来的都有,婢子们也习惯了。”
这话让婠婠心下一惊。
因为她根本不记得有这些事情。
从前她厌恶过他,丝毫不关心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或许类似这回的事情,他以前也已经经历了好多回,只是她那时不在乎罢了。
她那时是不在乎的。
好在晏珽宗并没有让婠婠崩溃太久。
就在婠婠快要真的撑不住的时候,第四日的深夜里,裕园的上空盘旋着落下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雄鹰。
“是陛下的逐天客!”
婠婠从床上坐起,披着外袍起身,命人放逐天客进屋。
逐天客抖了抖两翅上的霜雪,有神的鹰眼紧紧盯着婠婠。
婠婠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