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
说这话的人,是我那作为副总参谋长的爸爸。所以我才会亲眼目睹他被那个男人讲的哑口无言的那一幕。
虽然我是觉得他们两人说的都很有道理。
在会议中,那名男性的发言充分展现了以星海代理人自居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政府要员的特质,他不失礼数,态度也极为谦逊低调,然而说话却很极端,因此很具有攻击性,更重要的是,他说话非常给人一种不容反驳的气质。
对于不喜欢承担责任的人来说,让他人做出决定是很明智的选择。
爸爸永远都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事情。
“从目前的情况看,人类命运共同体,尤其是地球所处的中央星域,生活水平较高,总的来说,从物质的角度来看,绝大多数人都生活的相当舒适,另一方面,星海绝大部分国家生活在非常、非常严重的贫困当中,一旦他们走出了母星了解到自以为的事实,不可避免的结果就是那些较贫困国家的嫉妒情绪会大增。这种嫉妒是动荡的根源,不可避免地,会让星际和平岌岌可危。只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就是产生近似的经济平等。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这并非完全不可能。”
那天,爸爸他还想负隅顽抗,他说,国家主权神圣不可侵犯。
“国家主权神圣不可侵犯,那么,国际责任就可以不用承担了吗?”那名男性最后对身边的人说,“瑞卿副总参谋长这句话,与历史上那些发动大屠杀、捍卫专/製的独/裁者所说的话,是一样的道理呢!”
闻言,爸爸最后就只是呆坐原位,再不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这纯粹是我个人的希望,在不久的将来。”那名男性以此结尾,“假如某些贫困国家拒绝我们的共同治理,我们能够发动对于它们的共同治理战争。”
共同治理战争。
这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名词。
某些人可能对共同治理与战争这两个词合二为一感到大惑不解,但我却从这个名词中感受到了不可想象的未来。
它仿佛在嘲笑人类历史中所有奋起反抗的殖民地人民,连我都成了被嘲笑的对象。
后来我忍不住思考:假如二战时英法没有实行绥靖政策提前入场,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不是会变成一场以英法帝国主义为首的欺压德国人民的战争呢?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接手了当地政府,使得当地变得富裕繁荣,也就不会有贫困,没有了贫困发生,当地人当然就不会认为他们是在我们来之后富裕起来的,会不会全世界都开始谴责我们人类命运共同体干涉他国内政,是侵略者呢?
而且,要求一国之政府接受我国的共同治理,在和平条件下,根本是不可能的,不管我们的本意如何,在国际舆论上,最后还是会变成我国发起的针对他国的殖民主义战争。
这个道理,连我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
但不这么做,似乎也不可行。
有人站出来反驳说这样的战争最后只会导致人类命运共同体公民许多无意义的伤亡,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那名男性却因此怒喷那人毫不作为,视生命如草芥:“等战火蔓延到我们自己国土上,那造成的伤亡就不是伤亡啦?”
在场的大人对那名男性的说辞频频点头,表示讚同。
还说什么xxx和瑞卿副总参谋长真不愧是秘书长的左膀右臂。
爸爸则是愤愤然:“什么秘书长的左膀右臂?他们谁愿意是谁是。我不是!我谁的人都不是!说我是纳维利斯的手下,那是对我的侮辱!一个人怎么能够成为某一个人的工具、信徒呢?独立人格全都丧失掉了。对的、正确的,我不用谁说也会那么做。不对的、错误的,不管谁怎么说,我都不会讚同。”
会议结束后,爸爸如此对我说道。
我很后悔拜托爸爸让我旁观那场会议。
这世上竟然存在这样两难的事情:发动战争会变成干涉他国内政,不发动战争就会变成不负国际责任。
很难说到底谁对谁错,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但一个国家的命运就这样被决定好了。
如果这就是我要生活的世界,所有的不堪都将会被冠冕堂皇的阳光所掩盖,变得宁静祥和——我绝对不想要在这样的世界活着。
那件事发生在我遇见望舒之前,由于呕吐感太过于强烈,以至于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那场会议对于我的影响当中。
我再也没有提出旁观会议的事。
爸爸本来就性格孤僻,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没事的时候,他也只会让我一起散散步,谈的基本上也都是学校里的学习情况,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真的是毫无兴致可言。
而看出我这种不适的人,是那天在广场,坐在义卖摊位旁边的长椅上看书的少女。
在我卖完自己的东西,买了一顶红色猎鹿帽反戴在头顶,准备回宿舍的路上。
少女走近我,对我说道:“你知道那东西为什么做成六条腿,且除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之外的家务什么都做不了吗?”
少女指着旁边摊位待售的一个家务机器人如此说道。
那就是望舒。
喜欢她……鼻梁很高的漂亮侧脸,牛奶混合着甜味的淡淡体香,柔顺笔直的黑发,既非少年亦非少女的悦耳声音,以及雪白,那比传闻中雪还白的脖子上,由我印上的鲜红吻痕……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