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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二月的宁都清冷又倦懒,山风沉啸,林浪簌簌。

一辆车屁股挂着sc000红字车牌的古斯特平稳驱驰在蜿蜒大道上,停在黑金镂空大门前摇下车窗。

门童颔首看向车内,后排置着一双没有褶痕的皮鞋,脚踝包着黑袜,再往上是两条折起性感角度的长腿。

门童再低下些身子,与男人打招呼:“沉老板。”

为了照顾他的角度,沉岸往外探了探,回以礼貌的微笑。

车辆放行,橄榄枝簇拥着衔花的凫鸟门影擦过锃亮的车顶。这座隐匿于世的半山庄园,是花凫俱乐部的老巢。

司机匆匆拿出礼盒,在沉岸下车前赶到后座为他开门。

接过沉甸甸的礼盒,又听完司机轻拿轻放的叮嘱后,沉岸阔步走进了古埃及文明装饰的回廊。

屋外飘起了细雪,屋内温暖如春。华服珠宝流光溢彩,温和的尼古丁和发酵恰到好处的酒香穿梭在偌大的宴厅内。

酒侍见有客进入,忙上前接衣引路。

落地窗边立着几个修长的身影,三女三男,正碰杯说笑,一派的贵气松弛。

靠近后,沉岸驻足,对着那个露了一整块蝴蝶骨的背影喊了声:“小姑。”

六人闻声看过去,沉岸又毕恭毕敬地一一叫人。

沉逢颐掐着酒杯瞧他,“来了?见过老爷子了吗?”

“还没,刚到。”沉岸觑了眼身旁的服务员,说:“给沉黎带的冰淇淋蛋糕。”

沉逢颐一看,果真是沉黎前些日嚷着要吃的baskrobbs冰淇淋蛋糕。上个月,她去美国出差带上了沉黎,秘书为了安抚他别哭闹就买了蛋糕给他吃,哪知道就对了那小子的口味,天天嚷着要。

知道沉岸才从美国回来,原本没指望他能出席,哪成想他落了地就风尘仆仆赶来,还记着稍蛋糕给沉黎。

沉逢颐失笑道:“只此一次,你以后别太宠着他。”

一旁沉逢颐的丈夫徐澈也笑道:“开年就10岁了,是大孩子了。男孩得早些形成好习惯,不然青春期可就难管了。”

“10岁了。”沉岸垂眸低喃道:“真快。”

“可不是吗?他第一次去幼儿园的场景我还记得呢,转眼就上四年级了。”说完家事,沉逢颐目光停在沉岸平静的脸上,话锋转得猝不及防:“对了,郁雾回来了,你知道吗?”

沉岸的眸光肉眼可见地一滞,像是惊到的不知情者,又像是不便接话的当事人。

沉逢颐意会地笑了笑,冲他身后挑眉道:“估计小丫头想给你个惊喜,呐,在那儿呢。”

在三十四年的岁月里,唯有三次回头让沉岸感到进退维谷。第一次,是他父母被推入焚化炉时,第二次是四年前的机场送客处,第三次就是现在。

沉岸凝固了数秒,在庞杂的情绪教唆下,转过了头。

他看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有男有女,有好奇热切有赤裸的欲望。她游刃有余地翩游在人群之中,仿佛不是初来乍到的羊羔,而是把控全场节奏的社交女王。

她剪去了曾经齐腰的长发,一头扫锁骨的浅金短发,纤秾有致的身材被一条闪钻skis裸色修身裙包裹,听到有趣故事时她仰头大笑,和人碰杯热聊。没有刻板的矜持,一股子张扬热情姿态。

沉岸看够了似的垂下睫毛,感觉口干,随手灌了两杯香槟,又不设防地听到身后人说了句:“五年没见郁雾了,小妮子长得和她爸真像。”

说话的人是白千絮,和沉逢颐是挚友,家里又是花凫创始人之一,沉岸强迫自己挤出笑容不失掉礼貌。

白千絮继而说道:“荣盛这次出的事不小,你都打点好了吗?要是忙,就说一声,你小姑会拨人过去。”

沉岸应了一声,又说了些场面话,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

沉逢颐体贴地拉好友走,“飞了十几个小时估计你累够呛,去和老爷子打个招呼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目送他们离开后,沉岸松开领口最上方的纽扣,他需要喘口气,屋里太热了。

五年没回国的郁雾受到了旧友滔滔不绝的关心,说实话,有的人她都记不得了,但不重要,能完美应对。

人群中有人突然问了声:“之前还以为你打算移民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郁雾摩挲着起了层冰汽的玻璃杯,越过相错的人肩,她看到了步步走来的沉岸,头顶灯光恰好旋过来,划过他来者不善的脸庞,手指湿凉一片。

她取了纸巾擦手,淡笑道:“有东西忘在这儿了,回来拿。”

还想追问的人被突地推开,沉岸站在一桌之隔的对角,看着慢条斯理擦手连眼都不抬一下的郁雾,胸口里翻滚的怒意已经快压不住了。

“跟我回家。”他崩出的几个字有很明显的,理所应当的警告意味,在告诉她,你马上就要完了。

郁雾随手扔掉了纸巾,从烟盒里抽出一只细长的女烟夹在指间。

刚才对她连环提问的年轻男人见状为她点烟,摇曳的火光将她的容颜舔得更盛,她和她的名字很像,沉郁的双眼,像一抹湿漉漉的雾,可偏偏从中溢出了难以管束的顽劣,直抵沉岸晃颤的心脏。

在弥漫的烟雾中,郁雾终于舍得对上他的视线,然而开口就是针锋相对,“叔叔,你是?”

沉岸滚动的喉结在暗处更加明显,是他有心都没法隐藏的动荡。

郁雾转过身,和朋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倒时差还没到睡觉的点,今晚奉陪到底。”

四周的男男女女都亢奋起来,簇拥着她去了包间。

雪下大了,安保正领着人紧急铺防滑地毯,迎面碰上提前离席的沉岸,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见他形色匆匆地直奔停车场。

打盹的司机被关门声吓醒,透过后视镜看到老板冷凝的脸,司机呼吸都自觉放轻,点火动车驶回市区。

沉岸靠在后座闭眼沉默了一路,在窗外的灯光变得璀璨时,才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

他掀开搭在腿上的薄毯,给特助打去了电话:“郁雾回国了。”

电话那头不语,半响后沉声道歉:“老板,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最近”

通话掐断了,古斯特拐了个弯,车厢落入黑暗,沉岸盯着漆黑安静的手机屏幕,闭上眼无声地深吸了一口。

“让安好去把郁雾带回来。”

沉岸冷不丁地出声,司机反应了一下才应承道;“哦哦,好的。”

在下车前,沉岸似乎才做最终决定,又添了一句:“让安好找虞向晚对接工作。”

司机点头为他开门禁,目送老板进电梯后才敢惊讶。这是老板第一次直呼虞向晚的名字,从前都是客客气气地喊她一声虞姐。谁不知道虞向晚一直都是跟在老板做事的左膀右臂,帮助沉岸从一个不被认可的外家子一路杀回沉家,入族谱,分家产,撑起沉家半片天。

沉家涉黑赚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做的都是刀刃上的买卖。沉岸回归家族后的十三年,明里暗里遭过不少算计,被请去局子喝茶是常态,最严重的一次是老爷子病危,家族人心惶惶发生了内斗,沉岸手里的公司被检举,又逢严打期间,实在是没招,最后是虞向晚替他坐了八个月的牢。

就凭这些过命的恩情,沉岸把她当作唯一的心腹,给足了尊重,表面上是特助职位,实际上虞向晚在公司的话语权仅次于沉岸。

可今晚,因为郁雾的回国,沉岸夺了虞向晚的权。

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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