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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节

 

殿中难得寂静了片刻,大约是瞧出了陈俞此番的决心早已不可撼动,倒也有朝臣生出了别的心思来。

于是他心下斟酌几番,恭敬开口道:“圣上,您若是下定决心要立那贺氏为后,臣等自然不会再多言,只是贺氏为后事小,若是贺氏来日诞下嫡子,难道圣上竟是要让那留着一半北岐血液的孩子做储君,将这陈国江山交与他国血脉之手吗?”

他这话宛如重石 ,直接将底下众人砸了个清醒,此时也都不由面色古怪,小声议论起来。

确实,前头他们一直在为谁为皇后之事争执,可其实这储君之位,才更应重视。

北岐人或许可以坐上这皇后之位,可流淌着北岐血液的孩子,却万万不能坐上储君之位,否则这陈国的天下,到了最后,岂不是交到了一个北岐人的手中?

北岐,仿佛又以另一个躯壳重生。

陈国与北岐是永远的敌人,即便北岐如今已经消亡,却也无法消亡陈国人对他们的恨意。

若是当真让一个北岐人以这种方式得到了陈国,这将会让当初为了战胜北岐而牺牲的将士成为莫大的笑话,将会让所有百姓都开始怀疑,他们所坚持的,于高位之上的那个人来说,是否是可以随意舍弃甚至弃如敝履的。

陈俞也不由顿住。

不得不说,方才那人之言,确实让他生出了迟疑心思来。

确实,无论如何,陈国的储君都绝不能流着北岐的血液。

可片刻之后,他脑中浮现出一道身影,心下顿时一松,他道:“朕可以向你们承诺,未来的储君只会是贵妃的孩子。”

话音落下, 四下寂静。

无人能在这时说些什么了,毕竟赵筠元的孩子,毫无疑问是最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人。

那些个本想借机将自个女儿塞进宫中的朝臣也只得闭上了嘴。

当日夜里, 封后的旨意便送入了常宁宫, 同夜,陈俞宿在了常宁宫, 一夜缱绻。

贺宛受宠, 宫中早已变了风向。

从前或许还顾念着赵筠元的皇后身份,可如今她皇后之位被废, 更被迁至琼静阁这种冷僻之所,那些个宫人瞧着,自然都觉得她再无翻身得势的时候了,于是做事不免就懈怠许多。

初时玉娇春容二人还总有些意见, 可时日久了, 见赵筠元浑然不着意, 而她们便是与那些人如何争吵, 也只是徒劳罢了, 便也只能劝着自个放宽心些。

日子过得极快, 好似只一眨眼间, 便到了十月末, 而再有一日, 便是春容要出宫的日子了。

这天夜里, 春容做了一大桌子菜,本来是念着是最后一回为赵筠元做饭, 所以多费了些心思, 可不曾想到赵筠元却招呼着她们一同坐下。

二人推脱了几番,到底推脱不下, 最后这顿饭反而成了春容的践行宴。

一顿饭间,赵筠元与她们也是聊了许多,虽然平素她们便是赵筠元的贴身宫人,大多时候三人都是待在一块儿,按道理来说,有什么想说的,也自然不会藏在心里。

可今夜却和从前又是很不相同。

从前不管她们关系如何亲密,赵筠元与她们到底是主子和奴才的关系,界限分明,谁也不曾越过这层关系,可金曜日,她们却不像主仆,更像是许久未见的好友,谈话间也少了许多顾及。

竟像是脱去一身束缚,轻松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深夜,玉娇早已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赵筠元取了斗篷盖在她身上,又放轻声音对春容道:“明日一早你便要出宫去了,届时一路往通州区,路程并不近,今夜还是早些歇息吧。”

春容闻言,迟疑了片刻,却并未应下。

赵筠元瞧出她好似还有话要说,便索性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今夜她们不将彼此当做主子或宫人,只当作朋友,自然不应再有这样许多顾忌,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今夜不说,往后便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若是不出意外,她们这一辈子,应当都不会再相见了。

春容好似也想到这一层,看了一眼睡得极沉的玉娇,又顿了片刻,方才神色担忧道:“娘娘,您突然这样着急的将奴婢与玉娇送出宫去,是已经想好往后该如何应对了吗?”

赵筠元愣住,她其实未曾想过春容会在此时开口问出这个问题。

只是春容本就心细,她这些时日的举动也确实有些反常,玉娇或许不会多想,可春容却能感觉到赵筠元是有心想将她们二人都提前安置妥当。

联想起这些时日贺宛的有意为难,自然会以为赵筠元是想出了什么应对之法,又怕牵连了身边人,所以索性将身边人尽数安排离开,如此方能安心动手。

“其实……”赵筠元斟酌了几番,正欲开口,却被春容打断,她连忙摇头道:“娘娘,只当春容不曾问过吧,有些事,不知道还是比知道要好些。”

她方才一时不曾止住好奇之心,开口问了不当问的问题,好在却又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了有些事若是知道了,当真不会是什么好事,没让赵筠元当真开口说出些什么来。

赵筠元闻言也不由点头,春容确实是个聪明人,有些事看得比她还要通透些。

不过即便方才的春容不曾阻拦,她也依旧不会开口说出实情。

毕竟那样离奇的真相,即便说出口,也是无人会信的。

不若编造个无关紧要的谎言,倒还省去许多麻烦。

翌日一早,春容便与这一年被放出宫的宫人们一道出了宫。

临行前,赵筠元与玉娇都去送了她,还将些碎银子强行塞到了她手中。

虽不多,可到底是些心意,赵筠元想着,往后出了宫,多是些要用银子的地方,所以即便春容一再拒绝,可她到底还是给春容准备了一份。

她手头银子其实不多。

从前得宠时,上边给的赏赐其实不少,可大多都是些簪钗首饰之类,上面不乏珍珠宝石,若是变卖,其实也算是个值钱物件,只是只要是上边赐下来的,都比寻常物件多了个名头,叫其“御赐之物”,这物件,便是赵筠元有心拿去变卖,也是无人敢收的。

而至于赵家家产,早在赵将军战死疆场,而李氏随其一同去了之后,便尽数归于国库,哪里还有什么私产?

所幸春容也说了,她在这宫中兢兢业业做了十余年,除却每月月俸,有时还能碰上大方的主子,逢年过节都能得个赏,她一个姑娘家,不爱涂脂抹粉,也没掏银子买过簪钗首饰,宫里头每日吃喝也无需她掏银子,于是不管她挣了多少银子,都能一一留存下来。

如此,即便每月挣得不多,这十余年积累下来,也算不少。

赵筠元听得她这样说,心下方才算是安定下来。

等春容走了,赵筠元身边便只余下玉娇一人,将她安置妥当便是最要紧之事了。

见春容背着包袱转身离开,玉娇心里头虽有不舍,可更多的却是为她高兴,玉娇知道,春容出了这道宫门,往后便也再不是谁人的奴仆了,而只是她自个。

况且在这道宫门之外,还有那个苦心等了她多年的阿武表哥在等着她。

往后,她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玉娇还沉浸在这种情绪中不曾回过神来,却听赵筠元忽然唤她一声,她下意识抬头,问道:“娘娘,怎么了?”

赵筠元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得一笑,问道:“这些日子只忙着春容的事,却忘记问了,你与徐大人的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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