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弹弓
班恩记得很清楚,那天天气十分晴朗,是那段持续了很久的高温天气的最后一天。那天以后,天气就凉爽下来。那天早上大概10点钟,他们来到内伯特大街29号。
“你的胳、胳、胳膊怎、怎、怎么样,艾、艾、艾迪?”
“哦,还行。只是睡觉翻身的时候,有点疼。你把那东西带来了吗?”
比尔从自行车车筐里取出一个帆布包,打开来,把弹弓递给贝弗莉。贝弗莉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接了过来。包裹里还有一个盒子。比尔打开盒子,给他们看那两颗银弹丸。他们都默默地看着,站在内伯特大街29号荒芜的草地上,他们的心紧紧地贴在一起。比尔、理奇和艾迪曾经见过这幢房子。其他人都没见过,好奇地打量着。
那些窗子像是人的眼睛,斯坦利想。他不由得伸手去掏裤兜里的那本平装书。他捏著书,祈求好运。无论去什么地方,他总带着这本北美鸟类研究指南。那些窗子看上去像是肮脏的瞎眼睛。
真恶心,贝弗莉想。我能闻到那股恶臭,但不是用鼻子。
麦克想,这真像过去的那个铁制品厂。同样的感觉好像在引我们走过去。
这肯定是那个怪物的一个巢穴,班思想。像那个下水道口一样,这是它经常出没的地方。它知道我们在外面,等着我们走进去。
“你、你、你们还想不想进去?”比尔问道。
他们回身看着他,一个个都脸色苍白,神情严肃。没有人说不。艾迪从口袋里掏出哮喘喷雾剂,深深地吸了一口药雾。
“我也来点。”理奇说。
“我也来点,”斯坦利说“行吗?”
于是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吸了几口药雾,回身看着那座破败的房子。
“有人住在这条街上吗?”贝弗莉低声问道。
“没人住在这边,”麦克说“只有一些流浪汉在这里住上一阵,然后搭上货车就走了。”
“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斯坦利说“他们住在这里很安全。”他看看比尔。“比尔,你觉得大人们能看见它吗?”
“不知、知道,”比尔回答道“肯定有、有、有人看见。”
“我真希望能遇见一个大人,”理奇忧郁地说“这真的不是孩子干的事。你们懂我的意思吗?”
“应该有个大人跟着。”理奇望着那幢破房子,房门紧闭、油漆斑驳、肮脏的窗子、阴森的走廓。他疲惫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他感到他们的决心动摇了。
“到、到这儿来。看、看看这些。”比尔说。他们绕到门廓的左边,那里的墙裙已经破碎了,长满倒刺的野玫瑰还在那里。艾迪遇到的麻风病人碰过的那片花丛还是一片焦黑,了无生气。
“它只碰了碰,玫瑰花丛就成了那个样子了吗?”贝弗莉满心恐惧。
比尔点点头。“你、你们决定要进、进去吗?”过了好一会儿还没有人回答。他们还没有决定。他们从比尔的脸上看出,即使没有他们,他一个人也要去。可他们还是下不了决心。
想想其他的孩子,班恩想。那么多孩子。它杀了那些孩子,该死的,是它杀了那些孩子!
“我去,比尔。”班恩坚决地说。
“我也去。”贝弗莉也变得勇敢起来。
“我当然要去了,”理奇说“你以为这样的好事我们会让你一个人去享受吗,小结巴?”
比尔看着他们,有些哽咽,然后点点头,把那个锡制的盒子交给贝弗莉。
“你决定了吗,比尔?”
“决、决、决定了。”
贝弗莉点点头。霎时间,她为肩上的重担感到几分害怕,同时又为比尔的信任感到快乐。她打开盒子拿出那两颗银弹丸,一颗放在牛仔裤口袋里,另一颗装在弹弓的橡皮杯罩里,用手紧紧地攥着。
“我们走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在我没有吓破胆之前,我们快走吧。”
比尔点点头,严肃地看着艾迪。“你能、能行、行、行吗,艾、艾、艾迪?”
艾迪点点头。“没问题。上次只有我一个人,这~次我踉朋友们在一起。是吗?”他看着他们露出一丝笑容。那样子看上去有点羞涩、有点瘦弱,但很迷人。
理奇拍拍他的肩膀,又学着一个特殊的声音说:“没错,先生。如果谁敢偷你的哮喘喷雾剂,我们就杀了他。一点一点地杀了他。”
“太可怕了,理奇。”贝弗莉紧张地笑着。
“到、到、到门。门廊下,”比尔说“都、都跟在我后、后、后面,然后爬进地窖。”
“如果你走在前面,那怪物扑向你,我该怎么办?”贝弗莉问道。“从你身后射过去?”
“如果必、必须这样的话。”比尔说“不过我建、建、建议你。你、你先绕、绕过去。”
理奇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必、必要的话,我们要找、找、找遍整个地、地、地窖。”他耸耸肩。“也许我们什、什、什么都找不到。”
“你这样以为?”麦克问道。
“不,”比尔斩钉截铁地说。“它肯定在、在这儿。”
班恩相信他的话。内伯特大街29号像被封在一个有毒的信封里。虽然你看不到它但是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你们准、准、准备好了吗?”比尔问道。
他们都看着他。“准备好了。”理奇答道。
“那、那就走、走吧,”比尔说“贝、贝弗莉,紧、紧跟在我后面。”比尔趴在地上,爬过枯萎的玫瑰花丛,来到门廊下面。
7
门廊下的枯枝败叶发出一阵轻响,散发出一股酸臭、腐朽的气味。班恩皱着鼻子,他曾经闻过像这样的树叶的味道吗?没有。突然一个令人不快的想法闪现在他的脑海中:这像是干尸的气味。
比尔已经爬到地窖的那扇破窗子前,贝弗莉跟了过去。“看见什么了吗?”
比尔摇摇头。“但是那并不、不是说、说、说什、什么都没、没有。看,那个煤、煤堆。上次我和理奇就是从那上面逃出来的。”
班恩夹在他们中间,也看见了,他感到既恐惧又兴奋。他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因为他本能地意识到这种兴奋是一种工具。看到这座煤堆就像看到从前只听别人说过,或者从书上看到的一个伟大的历史奇迹。
比尔转过身,敏捷地从窗口钻进去。贝弗莉把弹弓交给班恩,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按在那颗弹丸上。“我一下去,就把弹弓递给我,”她说“要快。”
“知道了。”
她轻巧地钻进去。这是一个令人心跳的时刻——至少对班恩来说是这样。当他把弹弓递给贝弗莉的时候,班恩感到一阵战栗从她的手上传到他这儿。
“好了,我接住了。下来吧。”
班恩转过身,艰难地爬下去。他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被卡住了。屁股卡在长方形的窗子里下不去。他开始往外拔,但是立刻惊恐地意识到,如果他拔出来的话,他的裤子,连内裤都会褪到膝盖。那他的大屁股就真的暴露无遗了。
“快点儿,”艾迪催促着。
班恩扒住窗框,好不容易他的屁股才挤过去,可是肚子又被卡在那里。“吸气,干草堆。”理奇笑得前仰后合。“你最好吸口气,不然我们就得让麦克拿他爸爸的铁链把他拖出来。”
“哗哗,理奇。”班恩咬牙切齿地说。他用力吸气,下去一点,又卡住了。他转过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脸上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