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头遭
天还未亮,梁予馥就被校场上怒吼操练的声音扰醒。
她趴在药帐的桌案上睡了一小会,见昨晚上杵的生药还没杵完,便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准备去洗洗脸,让自己精神好些。
行到井水边。
梁予馥正准备打水洗脸时,看见有几个小兵就排序的蹲在小沟渠旁干呕,有些小兵甚至呕出了粘稠的东西,喷洒于地。
她犯恶心的立马走远,到一边洗脸洗衣服,生怕会被溅上他们所呕出来的秽物。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莽夫,级别明显高于这些小兵的男人,就气势腾腾的站在边上吼着,"让你们吐掉?老子有说能让你们吐掉?"
俞骋见小兵还蹲在那吐,直拎着那小兵的束发往后拉扯着,怒眉横目的拍拍那小兵的脸颊,"让你们背着沙袋跑小淮山一圈都做不到,现在吞个泥鳅也要死要活的,是不是娘们?"
梁予馥听见这话,连忙退到水井边,想赶紧把自己的衣服给洗了,直觉这军爷可不好惹。
她正舀水到木盆子时,突又有一小兵从校场上跑过来,迎面就想往水井里呕吐。
梁予馥瞧见了,怕这小兵弄脏了大家喝用的水源。
她的手比脑子还快了一步,直接把小兵推到沟渠边去吐,"要吐到旁边吐,这水是大伙用的,吐里面不脏吗?"
俞骋瞧见了,他拾了根长枯枝就走了过来,见这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子敢这么的对他的兵出言不逊,他很是不高兴的一脚踢飞了梁予馥正在洗的衣服,"这洗夜壶的小子是哪来的呀?我的兵自己骂骂是我自己的事,你什么身份?敢在老子面前骂我的兵?"
梁予馥不想理他。什么叫自己的兵只有自己可以打可以骂,连身边亲近之人都无法善待的人,在这跟她说什么大道理呢?
她才不以为然,只是冷瞪了俞骋一眼,起身去拾起自己的木盆子跟衣物。
俞骋见这小子性子颇倔,不仅不道歉示弱,还敢瞪他。他暴脾气上来,直接走上前,往后拎了梁予馥的领子,"你是哪营带进来的?我看你这像娘们的模样,不会是北蛮的奸细吧?"
梁予馥脸色大变,在俞骋的拉扯下,她眼神心虚的闪烁,深怕自己是女子的身份被发现,她小命就不保了。
权衡之下,她只能忍气吞声,佯装示弱,"大人息怒,小的是前几日才进军营的药帐医丁。有眼不识泰山,所以才出言不逊冒犯了大人的小兵,还请大人恕罪。"
俞骋呸了一声,这才放开扯着梁予馥的后领,"算你识趣!"
放开时,俞骋还故意往前推了她一下,见她抱着木盆子摔倒在地,后面小兵皆哄堂大笑,像是在看什么笑话。
旁边笑着戏谑的小兵,在旁边起哄,"少将,让这小子用爬的回去,知道咱们骑兵营的厉害。连这药帐的小子都敢能给我们一众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脸色瞧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俞骋身形甚高,嘴边叼着树枝,脸上藏不住的痞气讪笑,他双手置于胸前,站在她面前,临高的威吓,目光斜看着有些傲慢,"小子,听见没有,用爬的回药帐。"
梁予馥捏紧手掌,无视双手都沾满了泥土,她心跳飞快,只觉得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
因她瘦小,亦或因纤弱欺她,她都能忍了,谁让她就是拳头比人小呢。
但取笑她像小娘子软弱。
用如此坦而然之的话语,污辱身为女子的她。
真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梁予馥假意投诚,却往身后狠狠的抓了一把烂泥。
咣当一声。
她右手扣紧木盆子,一箭步就朝俞骋的鼻梁上狠甩上去。
见俞骋一阵晕眩之时,她狠狠地骑上俞骋的身上,一手捂住他的嘴,左手的烂泥狠塞直抹进俞骋的鼻眼。
俞骋呛着了,双眼都被泥土糊住了,他心急如焚却只能无能狂怒,双手挥舞着不知去处的地方。
遭到算计且有危机意识的俞骋,没控制好气力,只得自保的往她身上狠狠地直揍了几拳。
拳头打在她的后背上,传出气血奔腾,咚咚的胸音。
她死忍着后背的疼痛,知道这姓俞的想把她给狠扒下来,便故意屈身双手双脚并用缠着死紧,直接往后狠薅,死扯着他的头发,直到他的脸被头皮撕扯到变形。
让你骂我
她沉默的冲动,如一头横冲直撞的小山猪,她狠狠地顶住豺狼的身躯,毫不畏惧的直面欺辱。这锐利新生的獠牙,终有一刻会为了保护自己,狠狠的刺进虎豹的口鼻。
她扮男装求以生存,并不代表她身为女子可以被污辱。
"都给我停手,这般吵吵的是在胡闹些什么?"突然其来的吼声,让梁予馥跟俞骋同时停手。
李将军抚着须走上前,他怒视着俞骋跟这不知道打哪来的小子,正打算以军法处置这两人时。
吴槐颇心急的走上前,低眉顺目的对李将军拱手请托,"李将军,这孩子是我家大人的。如有需要责罚的,还是得请我家大人在场才是。"
"若私自用刑,我家大人不开心了,这十里营的气氛怕是不会好了。"吴槐挂着温柔的笑,如笑面虎一般,用着毫无杀伤力的用词,说着会让人斟酌再叁的话。
梁予馥听见吴二公子的提醒,她才突然冷静了下来,优先松开了撕扯俞骋的手,才一阵心虚的爬了起来,走到了吴二公子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