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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像被?子弹击穿的漂亮瓷器,裂缝在她眉眼如蛛网蔓延,鲜明生动。她眼底很亮,是蓄满的泪。

“你怎么在这?”陶恙终于找到人,踏雨走近,“嗯?这不?是……”

温珩昱闲庭信步,收回视线不?再看,淡声:“走了。”

陶恙踌躇片刻,还有些担忧:“那小?姑娘怎么办,没人管她啊?”

谢仃沉默坐在那,固执不?动,自暴自弃般淋着雨,温珩昱却知道她在藏什么,也?对那些眼泪产生兴趣。

再也?没有哪一刻,让他觉得人的情绪如此有意思?。

散漫敛目,他打量着她,似笑非笑。

“——她应该也?不?需要。”

-

谢仃那晚从外面待了很久。

她本就?独来独往,消失一时片刻也?没人会找,一如往常去隔街的居民区,坐在檐下石阶放空。

便利店主是位年轻女人,独身寡居,谢仃来这小?镇一年有余,偶尔闲谈照面,也?算熟悉,被?招呼着进来坐。

雨夜生意冷清,很久才来客人,是给孩子买零食的母亲。小?孩儿攥着那串炸星星,甜言撒着娇,在爱里长大的模样大同?小?异,人是陌生的,她却像见过无数遍。

玻窗一瞬敞亮,远光灯刺入眼底,谢仃没来由感到涩然,倦怠地移开视线,见空旷长街驶过一辆轿车。

送走客人,店主点了支烟,示意她嘴角淤青,问:“怎么回事?”

很难解释。谢仃没作声。

但?那人说得对。

“我又被?抛弃了。”她道。

只剩一点没用的善心,原来也?是便宜寒碜的东西。挺好笑的。

“大家?都被?抛弃过。”店主翻看账本,散漫应她,“这东西是双向的,活着本来就?是断舍离,人没了什么都能撑。”

“那人会因为不?被?爱而死?掉吗?”

店主顿了顿,沉默望她一眼,没有回答。

仿佛这真是什么难以参透的问题。

谢仃也?没有再问。

翌日,福利院清晨时分,生活老师便将孩子们召集,以验收上周活动的成果。

前段时间,院里每个小?孩都收到了一盆花,一周时间内,养得最?好的人会获得奖励,美名其曰是培养孩子们的责任感。

是不?错的宣传素材,许明初忍着嫌弃,跟义工队一同?混在孩子堆里,裴哲也?苦不?堪言,给花盆贴奖章实在弱智,等拍完照就?迅速离场。

花朵绿植排列整齐,生长状态各不?相同?,但?有一株格外出挑,因为它死?得彻底。

陶恙瞧着好奇,问生活老师:“这盆是谁的?”

老师犹豫片刻,才讪讪答:“有个叫谢仃的孩子,是她养的。”

说“养”不?太合适,毕竟她是唯一一个,整周都没浇水,让花枯死?的孩子。

温珩昱望着那盆花,颜色残旧破败,枯得难看。它的主人没有到场,或许是不?在意,也?没多余的爱能分给它。

日暮黄昏时,谢仃才来到教室。

众人都去了餐厅,长廊空旷静谧,她推门而入,不?期然望见那道修颀身影。

少?年倚在窗前,仍是惯常所见的意兴阑珊,一瞬目光交汇,她视若无睹,径自朝那盆枯萎的花走去。

目光扫过那些贴有奖章的花朵,荒谬又可笑,她也?不?在意,只抱起自己那盆,丢进垃圾桶。

转身准备走,后方却传来少?年的嗓音,低懒闲然:“怎么不?养它?”

闻言,谢仃止步眺来一眼,抬手指向那些摆放规整的花朵。

“这些养得很好。”她道,“活动结束后,没人再管它们,不?还是等死?的命。”

总像意有所指。

说完这话,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送那道背影远去,温珩昱松缓起身,眼底泛过少?许兴味。

——被?唤来资料室时,院长心惊胆战。

对着这位世家?少?爷,怎么都难称呼,他犹疑着开口:“您……是想查什么?”

“谢仃的个人档案。”温珩昱微抬下颚,淡声示意,“现在就?调出来,有劳。”

惯常所用的祈使句式,周至自然,礼貌都像纡尊降贵。

“这……”院长下意识想拒绝,然而对上少?年疏漠目光,那句“不?合规矩”便如鲠在喉,只能依言照做。

资料册有些份量,递到温珩昱手中,他漫不?经心地翻开。映入眼帘是张集体合照,谢仃在其中格外出挑。

她是唯一一个没看镜头的人,脸上不?见情绪,冷清寡淡。矛盾的脆弱性,距离感显兀。

他想起那些眼泪。

像玻璃。坠落的碎片散落遍地,混入灰尘也?依旧透亮,等待被?人拾起,或者碾得更碎。

翻过纸页,目光简略循览着那些经历,温珩昱似乎看到有趣字眼,稍显玩味地抬眉。

“原来是他的女儿。”

-

原本预计一周的公益活动,才第四?天,就?戛然终止。

——许明初被?人抹了脖子。

幸好伤口浅,处理?及时没有危及性命。事后参与这次活动的所有人,都收到了欲盖弥彰的封口费,许裴二人被?家?里连夜召回,陶恙没料到这趟差点闹出人命,更没料到善后摆平的人会是温珩昱。

众人知情情况各不?相同?,但?都默契地三缄其口。而只有谢仃清楚,那是怎样一场噩梦。

其实早都有迹可循。

过多投向她的打量,戏谑下作的调侃,以及对方眼底不?加掩饰的算计——当脚步声猝然落地时,她也?只来得及怔愣一瞬。

画室通往宿舍的一段小?路,设在福利院西门最?边缘,没有监控。谢仃如常待到八点才离开,刚走出不?远,就?听身后的大门哐啷震响。

她回头,见一人踩着栏杆翻过,将二道门锁打开。门外站着另一人,昏晦光影中,落向她的视线恶意低劣。

像从惊悚电影截出的诡谲一帧,暗影在她眼底扩散蔓延,人对危机感有反应本能,几乎是同?时,谢仃迅速朝宿舍方向跑去。

但?快不?过裴哲,他早一步扯住她后领,拽回来甩落在地。许明初缓步上前,察觉谢仃张口要喊,便伸手掐住她的脸,用了力?道,却没想对方是个硬茬,恶狠狠咬在他手掌。

“操!”许明初吃痛,“你他妈找死?!?”

他将手挥开,谢仃勉力?撑起身,还没能从地面爬起,就?被?旁边裴哲眼疾手快地扇了一掌。劲没收着,她耳畔一阵嗡鸣,尝到唇角的血腥气?,分不?清属于自己还是别人。

视野晕眩,她被?人轻易拎起,踉跄拖行一段,环境似乎更暗,几乎望不?见光。

衣领被?扯住,谢仃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拼了命挣扎反抗,抓咬挠踢,许明初耐性见底,也?被?她激了火气?,猛然将人掼到脚底,一顿狠踢。

余光瞥见门外的水塘,他冷然嗤笑,裴哲立刻会意,揪起她就?朝那边拖。谢仃意识昏沉,没能及时反应,狼狈地被?摁入水中。

刺骨冰冷里,她听见许明初轻描淡写?:“她出几声,就?往池子里摁几次。”

“一条贱命,死?就?死?了。”

血色一路蔓延,顺着水荡开。滔天窒息中,谢仃默数着计时,恍惚睁开眼,望见岸边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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