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应真乖
01小应真乖
“问你话呢，快点说！”
一声厉喝乍然响起，裴应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回过神来。
鼻尖聚着一股潮湿的水汽，他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低头打了个喷嚏。
突兀的喷嚏声让这间狭小逼仄的浴室蓦得安静下来，耳边只剩下淋漓不散的水声。
有人递给他一张纸，围着他嘘寒问暖，“小应，怎么还打上喷嚏了？要不你出去吧，这里有我们……”
裴应擦了擦鼻涕，含糊道，“没什么。”
他抬眼看向跪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被水流砸的连头都抬不起来的人，扬了扬下巴。
“他还不肯说？”
他身前站着一个男人，一头亮灿灿的金发，闻言眉目里也带上了几分狠，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人。
“说话，东西藏哪儿了！”
一边说着又一脚踹过去，踹到那人腿上，那人也只是闷哼一声，高大如小山般的身形晃了晃，竟然撑住了没摔倒。
他没穿衣服，黝黑健壮的身体上还有几处未曾褪下的伤痕，此时被迫跪在窄小的淋浴间，冰凉的水流冲刷而下，连那张脸都是冷的。
“我说了没拿，就是没拿。”
幽沉无声的视线望过来，看的却不是踹他的人，而是不远处，坐在马桶上悠闲晃腿的裴应。
可是很快，他又挨了一脚。
“往哪儿看呢？小应是你能看的？把你那双狗眼给我收好了，不然就给你剜出来。”
那一脚踹到胸口，让他猝不及防地摔到角落，坚硬的棱角磕到背脊，又留下一片伤痕，但他却连吭都没吭一声，只是沉默地抬眼看着。
“你看他那眼神，恨不得扑上来就咬，喂都喂不熟的一条狗。”
“乡下来的就是没教养，爹妈都没了裴家给你一口饭吃，不知道感恩还敢偷小应的东西……”
嘲讽的话一句句落下来，但跪在那里的人始终没再辩驳。
那张被水打湿的脸棱角挺括眉骨锋利，虽然被强迫着跪在那里，但背脊高挺冷硬，像一株永远都不会被摧折的松柏。
裴应坐在那里，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心里不住点头。
——是啊，爹妈都没了，还得被你们这么欺负，怪不得后面黑化的那么彻底，一个仇人都没放过，坐牢的坐牢，跳楼的跳楼，没一个善终。
那人叫秦洲，是这个世界里的主角。
而他是反派，是推动主角黑化成长的重要工具人。
按照剧情，裴应接下来也要对眼前这个面对欺凌不卑不亢的男人一番嘲讽，将他的尊严踩进泥里去。
但是今天的他却一反常态，坐在那里有些心不在焉。
金毛名叫梁易，他看着秦洲跪在那里一脸不屑和他们说话的冷淡模样，又瞥了眼兴致缺缺的裴应，心里不知为何涌上几分焦躁。
一个收养的乡下野孩子，你凭什么在我们面前装模作样？我还治不住你了？
他阴沉一笑，抬脚就踹。
被水流冲刷而睁不开的双眼此时却蓦得眯起一道缝，跪在那里的人侧身一躲，抓住梁易脚腕将其撂倒，砰的一声，两个人在窄小逼仄的浴室里摔作一团。
梁易气疯了，喊了一声“我操你妈的”，拳头就上去了。
一直站在裴应身边的人愣了一下，随后暗骂一声也冲了上去，帮着梁易钳制突然发疯的秦洲。
他们三个在淋浴间里打做一团，水花却溅了裴应一身。
碍于人设，这下裴应想偷懒都不行了。
他眉头一皱，抄过手边的沐浴液就砸了过去，也不管砸到谁了，小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
他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被打湿的衣裤，湿漉漉的好不狼狈，小脸上阴云密布，咬牙切齿。
“秦洲，你看你干的好事！”
他气冲冲的过去，一巴掌甩到那张冷峻的脸上。
硬朗的下颌扇的裴应手都疼了，却没把那张脸扇出半点好歹来。
梁易双目赤红，没来由地在裴应眼前出了丑，他心里带气，一脚踢在秦洲膝窝，将人按在地上。
过去帮忙的介海无缘无故挨了砸，脸色也不太好看，抓着秦洲的头发，将他拉到裴应跟前。
裴应看着那张脸就来气，抬脚踩到他肩头。
他想的挺好，想用这种方式羞辱秦洲。但低估了自己和这人的体型差距，没把人踹翻，自己却脚下一滑摔了出去。
好巧不巧，摔到了秦洲身上。
那一身腱子肉硌疼了裴应，裴应炸了毛，又赏了秦洲一巴掌。
秦洲被打的脸偏过去，细碎的额发遮住了幽深的眼。
裴应那一身衣服彻底没法看了，黏在身上又湿又冷，他狼狈地站在那里，瞪着秦洲一脸毫不掩饰的憎恶。
秦洲眸色沉沉地和他对视，嘴角咧了一下，像是嘲讽。
裴应气狠了，葱白的指尖差点戳到秦洲眼睛里。
“给他好好冲个凉，冲够了再出来！”
正直深秋，夜露深重，淋浴间的水声许久未停。
深夜，万家灯火都沉寂在夜色中。
二楼卧房，裴应陷在柔软的床铺里，眉头微微皱着睡得不是很安稳。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一丝凉风溜进来，吹开裴应额前的一缕薄发。
他似有所感，从浅眠中缓缓睁开眼。
一道身影站在门边，裴应看不太清。
“谁在哪里？”
那人顿了一下，从黑暗中走出，月色将那张脸上的棱角勾勒出深邃的线条。
——是秦洲。
裴应倏地沉下脸，“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
他说着从床头抽出一条皮带——白天他才用这条皮带抽过秦洲，还没来得及收走。
秦洲的视线落在那条泛着冷光的皮带上，嘴角动了动。
“你只有这一条皮带是么？”
裴应闻言愣了愣，随后眯起眼，“一条也够抽你了。”
他说着就要下去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结果不等他脚挨着地，秦洲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裴应抬手就要抽人，却被秦洲擒住了手腕。
裴应愤怒又不可思议地瞪向他，秦洲却突然开口。
“好冷啊。”
他那双暗沉沉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裴应，月色下，漆黑眸子深处好似有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让人忍不住沉沦……
秦洲抱着裴应软下来的身体，轻轻地将他放在床上。
指尖拂过裴应额前的那点碎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泛白的指尖扫过裴应温热的下巴，“水太冷了，你能给我暖一暖么？”
裴应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里目光涣散，他主动抱住秦洲冷到透骨的身体，细瘦的胳膊环着他，身体被冷的直哆嗦，但却依然缓声道：“好……”
秦洲垂下眼，看着听话的裴应，毫不吝啬的夸奖他。
“小应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