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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9节

 

“我并非求败,而是不知我走后,江湖上有几人成妖、几人成魔。”

卞元烈皱了皱眉头,略微思索后,询问道:

“您老的意思是,这江湖上还有妖魔鬼怪,被你压着不敢冒头,所以得有一个接班人继续盯着?”

奉官城对此并未回应,而是转头望向了后方。

卞元烈见此也转头看去,结果却见礁石后方的山坡小道上,走过来一个男子。

男子看面相五十余岁,穿着粗布麻袍,腰间还系着个围裙,打扮如同伙夫,不过面向颇为儒雅,来到礁石后方,便拱手一礼:

“先生。”

卞元烈来官城已经有几天,认得这个男子,是奉官城的徒弟之一,名为李逸良。

奉官城是纯粹的江湖武人,徒弟其实不少,以前在云安就收的有,卞元烈当时便跑去跟着一起学过艺,只是奉官城没看上他,没收他为徒。

而在阳山的徒弟,男男女女有十几个,平日里学艺的同时,帮奉官城接待那些不知道自己斤两的江湖后生,不过这些徒弟在江湖上并没有太大名号,其主要原因,便是因为师父太厉害,徒弟很难出师。

按照江湖惯例,嫡传徒弟要出山自己扬名立万,先不说青出于蓝,最少也得学个师父七八成的火候,不然出去就是‘名师出犬徒’,纯粹给师父丢人。

而夜惊堂都八大魁了,评价还是跳起来能打到奉官城膝盖,三成都不到,学到奉官城七八成火候,估摸能单手按死吕太清,这难度可想而知。

收的这些徒弟中,有的甚至和卞元烈同过窗,临终前都没学到奉官城三成的水准,又哪里敢出门乱闯,以奉官城徒弟自居。甚至有客人来阳山拜访,这些人都不敢说是徒弟,而是说在此求教,称呼也是先生而非师父。

据卞元烈这几天了解,这个李逸良排行老六,不过前五个师兄,不是被熬死了,就是回乡颐养天年了,所以目前算是奉官城的大弟子,陪伴了奉官城五十余年,平日里一直在山上给师弟师妹做饭。

卞元烈虽然大李逸良二三十岁,但彼此算是同辈,见其过来,便开口道:

“李老弟,是准备吃饭了?”

站在礁石后方的李逸良,对着卞元烈拱手一礼,而后和煦道:

“非也,刚才家中来了急信,需要回乡一趟,特来和先生告辞。”

卞元烈点了点头,本想接话,忽然发现身边古井无波的奉老先生,若有似无皱了皱眉。

卞元烈可不觉得奉官城皱眉是小事,感觉情况不对,暗暗琢磨了下,小声询问:

“李老弟,你老家在哪儿?”

李逸良对此倒也没什么隐瞒,回应道:

“燕京。”

卞元烈闻言一愣,联想到对方姓李,半信半疑道:

“你莫不是北梁皇族的人?”

李逸良对此道:“旁系罢了,幼年入宫给太子当伴读,因习武之事,和皇子李锏起冲突被欺压,负气而走到了这里,后被先生收留,隐姓埋名至今。”

官城是江湖圣地,从北方来朝圣的人也不少,但卞元烈没想到还有北梁皇族的人,对此想了想道:

“年幼就离家了,北梁也没给你什么好处,你还回去作甚?”

李逸良苦叹一声:“项寒师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的下落,给我送来了梁帝的亲笔信。

“信上说,我负气而走后,太后时常挂念,重罚了李锏,并派人四处寻觅。家父家母百年之后,梁帝也以国公之礼厚葬,未曾亏待半分。

“虽然信上没说让我回去,但信送到了,国破家亡之际我若不归,便是不仁不义,往后也没颜面留在阳山继续跟着先生。”

“……”

卞元烈张了张嘴,觉得这事确实有点棘手,武人都记恩情,这种情况若是袖手旁观,那以后心里这道槛过不去。

但卞元烈也不瞎,北梁武圣都快被夜惊堂杀绝了,这时候忽然把几十年没联系的李逸良叫回去,纯粹就是无路可走,想方设法挖人回去当刀使。他想了想道:

“你不是夜惊堂对手,现在回去,十有八九回不来。”

李逸良显然也明白回北方的后果,但有些事,来了就没法避开,当下还是躬身道:

“还望先生能准许弟子归乡。”

奉官城一直沉默,此时才平静道:

“这百年间,有无数年轻人到过我面前,其中不乏有望登顶的天骄,但最后无一例外,都在俗世恩怨情仇中早夭。你是我最成器的一个徒弟,现在出山,很可能步他们的后尘。”

李逸良看着养育他成人的师长,在沉默良久后,还是拱手一礼:

“弟子明白。谢先生几十年栽培之恩,往后不能再陪伴先生,弟子实在惭愧。”

说完,李逸良俯身跪下磕了三个头:“先生保重,弟子告辞。”而后便起身往来时的山道行去。

“唉……”

卞元烈见此无话可说,只能摇头轻叹……

要练多久?

薛白锦在礁石上盘坐,眼前的海面在阳光下反射出波光粼粼的色彩,远看去犹如洒在海面上的金色龙鳞。

圆滚滚的鸟鸟,独自蹲在礁石边缘,浑身白毛随风而动,看着冰坨坨轻声咕叽,看萧索背影,应当是在嘀咕——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侬生死相许……

在一人一鸟独处不知多久后,后方的林野间响起了脚步。

嚓嚓~

鸟鸟转头打量,却见夜惊堂端着饭盒,左手还举着一条大烤鱼,从林间走了过来。

“叽~!”

鸟鸟双眼顿时放光,如同个饿死鬼投胎般,飞扑过去站在了胳膊上,对着烤鱼就是一大口。

夜惊堂对此暗暗摇头,也没制止鸟鸟,把烤鱼插在地上,让鸟鸟自己吃,而后走上礁石上,在冰坨坨身边坐下:

“吃点东西吧,我刚做的。”

薛白锦腰背笔直盘坐,神色无喜无悲,看起来比奉官城都像断绝红尘的世外高人。

听见夜惊堂的话语,薛白锦睁开眼眸,扫了眼送到面前的饭盒——饭是白米饭,上面整整齐齐铺着腊肉、烤鱼,角落放着切开的鸡蛋,甚至还有岛上摘的水果点缀,看起来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欲大动,明显是用了心。

不过薛白锦昨晚刚被糟蹋完,夜惊堂就跑去糟蹋华青芷,还故意让她听,此时心里显然还不是很开心。

为此薛白锦瞄了眼后,便重新闭上眼睛:

“我不饿。”

夜惊堂知道冰坨坨昨天很恼火,但他当时也没啥办法,此时只能厚着脸皮,坐近几分,用筷子夹起一块烤鱼,凑到红唇边:

“啊~”

??

薛白锦觉得夜惊堂着实有点放肆,轻轻吸了口气,转眼冷冷望向夜惊堂:

“你……呜呜~”

夜惊堂把烤鱼塞进嘴里,堵住话语,笑道:

“这鱼没刺,放心吃。”

薛白锦含着烤鱼,双手握了握,但憋了半天,还是拿死缠烂打的夜惊堂没办法,把饭盒夺过来,自己拿起筷子吃饭。

夜惊堂眉眼弯弯,也没盯着冰坨坨看,只是坐在跟前欣赏着海边风光。想了想询问:

“云璃自幼就住在南霄山?”

薛白锦慢条斯理吃着饭,闻言略微偏头:

“你问这个作甚?”

“好奇罢了,以前没听云璃说过爹娘的事儿,也没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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