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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想开口,听见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声,“哥。”
白皎是下意识叫出来的,叫完后发现自己的手心又在冒汗。
他伸出手,依稀记得再往旁边一点能摸到栏杆。
手伸到一半,忽然被另一隻手在黑暗中牢牢握住,手心贴着手心,牵在一起。
“嗯。”是白初贺的声音,“跟着我走。”
楼梯很陡,台面又高,白皎看不清东西,在黑暗中和瞎子没什么区别,能抓住的东西只有白初贺的手。
视野里的黑暗缥缈无边,但牵着自己的手的力度很真实。
不轻不重,掌心温暖,领着他向前。
“抬脚。”
白皎乖乖抬起脚,听见白初贺的声音就在身旁,“脚下是楼梯,注意。”
台阶有点高,但白皎一步一步踩得很稳。
白初贺全程牵着他,一字一句地提醒他,直到下了一楼,门洞被外面暖橙的灯光的笼罩着,白皎的视野才逐渐恢復起来。
白初贺的脸渐渐清晰,白皎听见他开口,“你怕黑?”
白皎的嗓子一直紧着,现在才稍微放松一些,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干哑,把自己给吓了一跳,“好像有点。”
白初贺侧头看了他一眼,“好像?”
白皎不好意思道:“我也不知道,我很少走这么黑的地方。”
阴家巷这一片弯弯绕绕,白皎走出来后才发现光是远处吴叔打的远光灯,帮他们照着。
白皎在心里暗暗佩服,吴叔居然能找到开着车进来的路。
吴叔早就看见他们了,降下车窗探出头招了招手。
阴家巷这儿很少见到金杯这种檔次之外的车开进来,近一些的防盗网后面有人在看热闹,白皎经过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偷笑。
白皎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没放在心上。
“到了。”
走到车旁,白皎听见白初贺再次开口。
白初贺说完后就站着不动了,平静的双眼看着白皎,把白皎看得摸不到头脑。
“哦。”白皎下意识跟了句腔,“到了。”
白初贺不说话,还是看着他。
白皎眨巴了半天眼睛,“嗯嗯?”
白初贺的睫毛缓慢地动了一下,“要继续牵着吗?”
!
白皎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两人的手从走出单元门后还牵在一起,他在黑暗中被白初贺牵习惯了,手牵手走到这里都没发现什么不对。
白皎一下子松开了手,“哦哦哦。”
白初贺倒是没有他那么大的反应,看了白皎一眼就上了车。
白皎跟着钻进后排,吴叔在前面问了一句有没有忘带的东西,白皎说没有,白初贺还是嗯了一声,吴叔才开了车。
吴叔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排两个人,白初贺挨着左边车门坐着,手肘抵着车窗眺望着外面;白皎贴着右边车门坐,怀里抱着自己的书包,眼睛也往窗外瞟。
从上车到现在,谁也没出声,连平常爱说话的白皎都闭着嘴,一声不吭。
吴叔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看着还是很疏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好一些。
车里隻亮着中控的灯,街道两旁的灯光映进来,明明灭灭。
白皎这才松开自己刚才一直蜷起来的手,悄悄看着。
手心里有一点汗,他这才发现刚才在黑暗中,他的手一直在冒冷汗。
白初贺一直牵着,应该感觉到他的手心湿湿的,但什么都没说。
白皎贴着裤边使劲儿蹭了蹭手,蹭干净才算罢休。
他的心里冒出一点奇怪的懊恼感,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是为自己手心冒汗而觉得不好意思,似乎又不止是因为这个。
他只知道自己心里在想,要是刚才白初贺牵着他的时候,他没冒汗就好了。
车子驶入了隧道,隔一段被隧道灯照得很亮,隔一段又暗下去,就像白皎现在的心情。
他有些困扰地抬起头,脸颊贴着车窗玻璃,眼睛无意识地望着副驾驶外的后视镜出神。
车子正好开进了没有灯的路段,后视镜上灰灰的,白皎模糊的轮廓映在上面,一动不动。
一段距离后,隧道又亮了起来。
白皎眨了下眼。
后视镜里的画面逐渐清晰。
一张脸红耳热的脸,在镜中迷茫又惆怅地望着他。
驶入新区,街道从坑坑洼洼逐渐变得宽阔,车水马龙。
连吴叔都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神往后视镜的方向看了又看,镜中的白皎仍然贴着车窗坐着,一声不吭,和白初贺之间留出的距离如同楚汉分界。
吴叔也算是看着白皎从小男孩成长到现在的大男生的,一向爱说话的白皎一路上沉默不语,吴叔心里倒也担心得很。
他试着跟白皎说了几句话,白皎的回復总是有些没精打采,吴叔也没再问,暗暗猜测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刚才出来的时候看着还好好的,怎么上了车就这样了。
开进岭北,车子压过一段坑洼的道路时轻微地颠了颠。
车内是打了蜡的真皮内包,白皎没坐稳,往另一边打滑了一下。
虽然打了蜡,说到底也没滑到哪儿去,最多只是屁股往旁边挪了点。但吴叔眼睁睁地看着白皎像根弹簧一样,瞬间弹了回去,紧紧贴着车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