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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

 

众人反应过来时,连忙丢了手中扫帚,弯膝跪下相迎,贴着地面的手甚至因为惧怕而颤抖。

“翊王殿下。”

“起来吧。”

这翊王今日似乎挺好说话,面目也不可憎,让几位宫人大感惊奇。

可他却在那里站了很久,不说话,也没让通传,不知道是来干什么的。

一位宫人忍不住上前,恭敬提醒道:“翊王殿下,我们萧王殿下今日出城去了,正好不在宫中,您……”

“谁说本王是来找他的。”

“那您是……”

“赵临鸢t?呢?”

“王……王妃倒是在。”

“那就行了。”

正说着,褚离歌抬脚走上台阶,宫人们连忙追了上去,“翊……翊王殿下,还请先待小人通传!”

褚离歌的脚步一顿,侧过身,俯眼看着也跟着停下的宫人,冷笑一声,“本王来见赵临鸢,何时需要通传了?”

“这……”

“本王要见她,难道还需得到她的首肯不成,啊?!”

众人被这话吓傻了眼,这怎么回答都不对啊,只好乖乖闭上了嘴,却在这时,正前方有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翊王殿下来见鸢儿,自然不需要任何人的首肯。”

众人被褚离歌吼得面色煞白时,赵临鸢忽然端端行来,抬起一只手引向殿门的方向,笑迎道:“二殿下,请吧。”

褚离歌将一张臭脸甩向了身后那些宫人,哼了一声后,便跟着赵临鸢进了承欢宫的正厅。

他没来过承欢宫,对于被赵临鸢布置得溢满花香气息的正厅露出了几分好奇,站在一樽白玉雕成的牡丹花前看了片刻。

花是假的,可这满屋的花香气息却是真的,褚离歌不禁探究了起来,扫视了正厅好几圈,才发现那香味来自于摆在案上被雕成花朵形状的糕点。

“赵临鸢,你可真会吃啊。”

褚离歌忍不住捏起一块送入口中,尝了两口后,点了点头赞叹:“味道不错。”

赵临鸢坐于主位,一只手肘抵在桌案上,用手背撑起了自己的侧脸,面色淡淡地看着褚离歌,“殿下登门,只是为了找吃的吗?这南霄宫可真是不像话,竟让翊王殿下饿到我承欢宫来了。”

褚离歌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兀自在首客座坐了下来,顺手端起了案上茶杯,抿了一口道:“茶也是好茶,可惜凉了。”

赵临鸢静静看着他,他却只是该吃便吃,该喝便喝,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

不过她的心中隐有猜测,倒也没追问什么,便任由他吃,任由他喝。

吃够了,喝够了,褚离歌便终于按耐不住了,似不经意间问道:“听说三皇弟出城去了?”

赵临鸢点了点头,“三殿下将昭妃娘娘带回故土安葬,今日启程。说到这事,还得谢二殿下当日相助。”

褚离歌“切”了一声,“你可别乱说啊,本王帮你们什么了?”

赵临鸢顺手也给自己端了一杯茶,可眼神在那液体上瞥了瞥,忽然想到什么,终究没喝,又轻轻将茶杯放下。

她收回奇怪的眼神,抬眼看向褚离歌,声音温和道:“据鸢儿所知,相朝的刑罚有讲究,掌刑人下手是轻是重,主要还得看主子的意思。当日萧王受刑,表面上伤得厉害,实则未损到根骨,想来便是二殿下的恩惠了。既如此,殿下自然受得起鸢儿的这一个‘谢’字。”

褚离歌又“哼”了一声,才不屑领谢,转而暗讽道:“赵临鸢,你可真是能耐啊,父皇本来已将昭妃一事交由本王处理,可你这一面圣,此事怎么处置便都被你编排得彻彻底底,那还要本王做什么,你何不骑到本王的头上去得了?”

听了对方的阴阳怪调,赵临鸢与他说话却依旧温和:“殿下言重了,鸢儿此举虽然僭越,但何尝不算帮了殿下?否则,此事真要落到殿下的头上,殿下又该如何处置?若是让昭妃葬入乱葬岗,虽合乎律法,却逆了陛下的心;可若让昭妃葬入皇陵,那便算公然驳了太子,换来的便是东宫的为难。你无论怎么处置,都是错的。所以这一次,由我出面,既是帮了褚瑟,也是帮了你。”

褚离歌冷冷一笑,“本王又不是第一次驳了太子,难道还惧怕东宫的为难?你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往自己身上揽功啊。”

赵临鸢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褚离歌,你的嘴可真是比那死了八百年的鸭子还要硬啊。你不惧怕东宫是不错,可此事牵扯到了昭妃和皇后,还有岳家的势力卷入其中,当真如你所说的这般简单?我替你出了法子揽了罪,其实你心里感恩得很,否则又怎么会闲来无事来我承欢宫喝茶呢?你们南霄宫缺这一口茶吗?可你这来都来了,憋了半天的“谢”字,却怎么都不肯说出口,真是没用。”

“……你!”褚离歌气得发紧,“赵临鸢,谁让你揣度本王的心意了!”

赵临鸢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我不揣度,那这样好了,你说不出口,我便替你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了褚离歌的面前,看了看他案上的茶杯,说道:“三殿下与扶欢离宫了几日,本王妃懒得很,连这茶都不曾换过了。所以啊,这杯茶还是三日之前便泡好了的,不算好喝。”

“你说什么?”褚离歌一下站起,憋红了脸瞪着她:“你让本王喝凉茶也就算了,这竟然还是杯馊茶?!”

赵临鸢奇怪道:“馊了又如何,殿下将才不是还说,这是好茶吗?”

“你……!”

赵临鸢笑了笑,“好啦,别我啊你的,要么,你便将在心里藏了半天的‘谢’字给说出口,要么,你便将这剩下的茶给喝了,便勉强算作本王妃领了你这一个‘谢’字。”

褚离歌就差跳起来了,“你欺人太甚!”

赵临鸢无所谓道:“嘴长在你的脸上,说与不说、喝与不喝,都随你,我怎么欺你了?”

褚离歌被问得发窘,上下唇颤抖了许久,却始终吐不出一个想说的“谢”字,最终只好侧了侧头,看向那只正挑衅着他的白玉茶杯。

他伸出一只手,端起了那茶杯,仰起头,将那令他作呕的液体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而在京城偏处的一个村落里,褚瑟抿了两口清纯的水,将杯子放在了一旁的空位上。

这已经是他来到青萍镇的第二日,昭妃的墓碑立在葱郁的绿草间,褪去了皇宫里的混沌,这里遍地都是清澈的气息。

他与扶欢坐在墓碑前,和风徐徐吹来,拂在他们的身上,给人带去清凉之意,他们竟有几分贪恋此处空气的纯澈,和人心的清白。

扶欢坐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脊道:“殿下,娘娘这是有了好的归宿,你该替她开心才是。”

褚瑟没有回头,只望着昭妃的墓碑道:“母妃爱了父皇半生,心虽哀漠,却不曾有悔,她这一世的苦,终究还是一个人扛下来的,过去我没有替她悲愁,如今又如何替她开心。唯一庆幸之事,便在最终她得到了父皇的信任。父皇允我将母妃带出皇宫,我想,他是相信了母妃不曾背叛他,只是他无能为力罢了。”

背叛。

这两个字落在扶欢的耳边,竟让她的心口颤了一下。

“殿下。”

“嗯。”

扶欢在他身后,慢慢地朝他伸出一只手,几乎就要触在他的肩膀上时,似乎又犹豫了一下,始终没有放下去。

若我背叛了你,你可还会原谅我,可还会待我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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