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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节

 

他连忙大口吃了那块肉,姜青姝趁着他吃,又飞快地夹其他菜,“来,还有这个。”

“这个菜也不错。”

“还有这块肉。”

少年眼前的碗里,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张瑜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碗,被突如其来的关心砸得有些有点迷茫了,不明白七娘怎么突然这么关心他。

但他也不能老顾着自己吃,这些滋补的菜可都是为她准备的,他连忙也舀了一勺当归人参羊肉汤给她,“七娘,你余毒未清,还怀有身孕,这是益气补血的汤,你尝尝!”

“阿奚也吃,你可是孩子的父亲,也要吃饱才行。”

“……”

站在一边的周管家神色诡异。

这二人,你一句还有身孕,我一句孩子他爹,互相夹菜秀恩爱,简直肉麻得不行。

可怜了郎主。

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儿,也没人给他夹菜。

张瑜倒是悄悄地瞄过阿兄好几次,也想关心一下兄长,但是兄长的神色简直冷得快结冰了,看得人怵得慌。

饶是张瑜,都不太敢招惹他。

阿兄都带七娘进过宫了,按理说他应该能接受七娘了……吧?

怎么还生气呢?

待到吃完饭,周管家命人收拾好出一间僻静的别院来,本欲让小娘子暂时在里面歇息,但阿奚在屋顶上蹦了几个来回,说:“不行,这里离我那里太远了,我要挨着的。”要是出什么事,他也能及时赶到。

周管家:“……行。”

随后周管家又草草收拾了一间屋子,这女子自己有家,自然不可能长住,也不必准备太多,权当有个歇脚处。

若不是男未婚女未嫁的,瞧小郎君这架势,恨不得把人藏自己屋里。

对于张瑜的黏人,姜青姝也觉得无奈,今晚若她想悄悄遁回宫里,只怕是有得折腾了……

管家又派了大夫来,给姜青姝请脉,张瑜全程坐在一边,瞅着大夫的一举一动,像是生怕他弄疼了七娘。

只是瞧着瞧着,他又开始端详起七娘的侧颜来,心想,七娘真是好看啊,看到她活生生的样子,他就放心了。

那目光太炽热,她微微偏首,却看见桌前的少年一只手支着下颌,半翘着二郎腿看窗外,姿势懒洋洋的,好像压根没有瞧她。

唯有发间透出的耳朵尖,白里透红。

看看。

暴露了吧。

她无声翘翘唇角,又重新扭过头去,阿奚用余光瞟着她,也缓缓转回脑袋,继续观察她,眼睛缓慢地眨动了一下。

大夫诊脉的结果,也仅仅只是说要调养。

这调养,更着重强调了不可耗费心力过度,不可大喜大悲,只需每日保持愉悦即可。

要怎么讨她开心呢?

张瑜想了想,翻院墙去取了自己的剑来,对她笑道:“我不像我阿兄,不会书画丹青,只会用剑,七娘想看我舞剑吗?”

姜青姝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望着他的目光清澈:“好呀。”

“那你看好了。”

少年拔剑出鞘,雪亮笔直的剑身透着淡淡寒意,宛若一泓秋水,映着天边燃烧的落晖。

随着他开始舞剑的刹那,便分割出无数交错的清光。

风动云卷。

檐下金玲晃动,风送春香,漫天杨絮因风而起,渐渐飘落在少年乌黑的发间,好似纷飞的大雪。

莫道青衫不识愁,情窦初开始少年。

姜青姝托腮看着,清澈的眸子倒映着阿奚的身影。

少年每每更换招式,总会朝她的方向看一眼,见她双眼弯弯、如此认真,他剑势加快,越发卖力地舞剑给她看。

江湖侠客,剑招亦是保命绝学,轻易不可如此示于人前,他习惯最利落地杀人方式,此生更是很少舞剑给旁人看过。

除了阿兄,便只有她。

……

天色将暮,宛若黑云压低,风雨欲来。

张府东南角小院内一片情意融融,隔了一条街外,那巍峨堂皇的谢府之中,却是一片压抑。

谢氏祠堂内,又跪着那一道笔直挺拔的身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发生,阖府上下皆胆战心惊,没有人胆敢多插嘴一句。

祠堂大门朝外大开,香火熏得人肺腔俱烈,祖宗牌位前烛火晃动,仅仅盯久了,眼底都好似被灼伤似的,令人禁不住闭眼。

谢安韫沉默地跪着。

他身侧,放置着三根长短不一、却根根粗糙坚韧的、甚是骇人的鞭子。

“孽子!给我趴下!”

谢太傅一声暴喝,周围的谢氏子弟皆抖了三抖,谢家二房长子谢旭冷漠地看着,三房长子恒阳郡公谢钊神魂震颤,一阵手足发寒,而其他谢氏女眷,皆有些不忍心看。

而火光中,谢安韫安双手撑着地面,缓缓俯身。

他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

鞭身落在他跟前。

谢太傅冷冷道:“我问你,给陛下下毒,公主府内企图弑君谋反,是不是你所为!”

童义是谢族埋入宫中的暗线,不仅听命于谢安韫,谢太傅也知道此人。

早朝之时,谢太傅看见女帝斩杀童义,便一阵惊怒交加。

如果不杀,会怎样?

严加审问此人,撬开他的嘴,说不定可以挖出背后的谢安韫,便从区区的“内官企图弑君”演变成“谢氏一族妄图谋反”。

女帝直接杀,是点到即止,是警告,也是震慑。

再傀儡的皇帝,也无法容忍臣子弑君,此举若逼得小皇帝不计后果都要铲除谢家,那后果……

“谢氏终究是臣……”

一道鞭子狠狠落下。

血花四溅,伴随着皮肉割开的闷响,雷霆暴怒的声音划破众人耳膜,“你这个乱臣贼子!你狼子野心,你到底想如何!如今敢背着我们对陛下下毒,你是想害得谢氏全族悉数覆灭才甘心吗!”

谢安韫死死咬着牙,双手紧紧攥着拳头,喉间滚动,额角青筋毕露。

他忍着疼冷笑,“毒下就下了,父亲还真是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异常。”

啪!

又是一鞭打落。

谢太傅气得浑身战栗,握着鞭子的手不住打颤,“你这个……你这个白眼狼,狼心狗肺的逆子!怎么,你以为你官拜尚书,暗中罗织党羽无数,我便管不住你了?!我看宋覃骂得好,你眼里无君无父,禽兽不如!”

第三鞭。

啪!

谢安韫咳出一口血,闭了闭眼睛。

他不想反驳。

辩驳没有意义,不需要辩驳,也确实无可辩驳。

他就想害女帝,他就是夺她,就是想行这种大逆不道禽兽不如的事。

这些人自诩为臣,罗织党羽之时却又想着如何权倾朝野,不也受名利所驱使?!

“父亲若当真坦荡无私,何不在早朝之时……”他唇角的血淅沥而下,嗓音像铁锈割破大理石,嘶哑而凄厉,“在早朝之时揭发我不就好了,父亲身为太傅,本朝崇尚尊师重道,女帝自然不会拿父亲如何……要我说……无非是……父亲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大公无私……”

“你还说!”

谢太傅听他这么说,瞬间大怒,抖着手指了他片刻,猛地掷开手中的鞭子,抄起一边的木杖狠狠地打了下去。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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