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中清滢
这名女子,不,看身形更像是少女,和这里的妓女不大一样,不仅因为她的身形娇小许多,没有其她妓女那般性感火辣,更因为她披着脏兮兮的破旧褐色防水雨衣,乍看起来与此地有些格格不入。姬蓝霖有些疑惑,但对方的面容隐在雨衣兜帽中,神情看不真切,她也就无法确定。
然而这少女的状况并不乐观,她只颤巍巍地靠墙缩着,自顾自地抱着自己试图取暖,然而于阴冷潮湿的暗巷中,这般任雨水彻夜淋洗,这样做也不过杯水车薪而已。
第一个想法就是过去帮她,然而理智告诉姬蓝霖,她自己如今也不过好上一点而已——大约再过上一两日,待身上仅剩的几块钱用尽后,她也得变成这样了。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可是只待她刚走开几步,一个满脸油腻,脑满肠肥的猥琐男人便往这边贼眉鼠眼地张望过来。
恨恨地跺了跺脚,姬蓝霖无奈地复又折返回去,她与男人擦肩而过,径直来到了少女身边。
“喂!喂!?”
没有回应,感觉到少女的虚弱,姬蓝霖只好脱下手套,细细感受对方额间的温度。
“呀!”她立即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虽然并不懂医,但就常识而言,这少女病情之严重却是肯定的,然而姬蓝霖既没钱将她送医,也没钱为她买药。
幸好姬蓝霖知道,自己的唾液有些许疗伤的作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用在这上面,不过不论如何,当务之急应当是先将这人转移至一个温暖干燥的地方,最好能让她洗个热水澡驱寒,再试上一试。不过瞧这少女神志不清的样子,让她起身跟着应该是指望不上的了,更何况姬蓝霖自己也不知道该上哪去。
轻叹一声,姬蓝霖也只得自认倒霉,这少女比她还稍娇小些,咬咬牙,她索性花光最后一点钱,自街边暗巷中开了间钟点房,将这人连拉带扯地搀了进去。
这钟点房其实就是间临时搭建的小屋,相当狭小,即使灯光昏沉沉的,姬蓝霖仍能感觉到其陈设之简陋。她将少女放在一张小床上,这应该就是妓女们惯常“办事”的地方了。
少女湿淋淋的雨衣弄脏了一大片床单,这让原本心情就很不佳的姬蓝霖愈加郁闷,她没好气地拉扯着雨衣,试图将这件破得不行的“垃圾”扔掉,可只待她弄了两下,被雨衣裹着的躯体就径自蠕动起来。紧接着,一名酥肩半露的娇妍少女,就从中钻了出来。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
忘了是何时从母亲那学来的了,不过这句旧世纪意音古诗词,用来形容眼前的少女,姬蓝霖却觉得万分的贴切。
这少女的容颜,自是极清丽的,其琼鼻樱唇,雪肤明颜自不必说,她那白皙可人,吹弹可破的瓜子脸蛋上,一双大而有神的水色蓝眸更是尤其的令人心动——这是汪一碧到底,毫无杂质的清泉,其清澈纯洁,令人心生神往间且自惭形秽。
这少女的及腰长发,也是极好看的,其为罕见的淡水蓝色,披在肩头,散落胸前,如碧波,若流水,称着那双明眸,更是万分的出尘脱俗,娟秀空灵。
少女的斗篷下面,是一件造型略显繁复的水蓝色衣裙,端端正正的穿在她身上,更显出其身形窈窕。水蓝色裙摆延展在身前,手却盖在长长的袖子里,真正的美若天仙!
这般纯美处子,如若镜花水月,美则美矣,却自有一番虚无缥缈的空灵感,端得是尘世间罕有的颜色,以至于“阅尽美色”如姬蓝霖,一时间看着也有些发懵。
“姐……姐姐?”这少女依旧非常虚弱,眼睛也睁不怎么开的样子,她呆呆地瞧着除去斗篷的姬蓝霖,岂不料脱口而出却是这样一句话。
“哎!?”姬蓝霖简直莫名其妙。
“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许是自己也有些不确定,抹了抹眼睛,少女最终还是勉力坐起身来,用虚弱的语气,很有些开心的说。
“咦!?”见这少女似乎很认真的样子,姬蓝霖头一个感觉就是这人被烧糊涂了,可不知为何,被这少女称作“姐姐”,她心里却就是一动——这似乎是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也的确曾有这么一个人,如此唤过她,声音轻轻浅浅的,惹人怜爱。
不过就事论事,自己自出生起便一直和母亲姐姐相依为命,向来只是扮演妹妹的角色,这样半路上突然蹿出来一个妹妹,当然是不可能的——虽然这少女瞧着的确和自己及姐姐有些相似,连眸子也有那么几分神似,但……
姬蓝霖摇头:“我不是你姐姐,也许我和你姐姐是长得有些像,不过……”
“姐姐……我是清滢,你妹妹清滢啊!你、你已经不记得我了吗?”少女全然不顾解释,只是急切地追问,因为虚弱,她的音色很是柔弱低哑,加之情绪激动,如今听来却是愈加的惹人怜惜了。
“可……”本想要直截了当地挑明的,但对上这么一个楚楚可怜,还在病中的柔弱少女,姬蓝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直觉这个“姐姐”,在少女心底充当了非常重要的角色,就如那人在自己心中一般,这般困难关头,这女孩是心心念念着“姐姐”,才勉力支撑下来的吧。
念及如此,她也只得含糊道:“这个……不管怎样,总之你现在还是治病要紧,我这里有些药,不过事先说好了的,这些药可不一定有用哦!”
有些忐忑的,她又嗫嚅道:“所以……所以,万一没效果也别怪我!我……我去配药了,你先休息会。”
“嗯!清滢什么都听姐姐的……总之,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少女的音色虚弱间又很是雀跃,听得姬蓝霖鼻子就是一酸,恍惚间,她似乎透过这个少女,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知道就好,总之你呆在床上老老实实睡觉,不许下来,我一会就回来了。”不大懂得怎么安慰人,纵使心底百转千回,对这少女的怜惜之情也满得都要溢出来了,姬蓝霖最终还是干巴巴地命令道。
“好的,姐姐……”
钟点房很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浴室,说是去配药,其实姬蓝霖也只打算去浴室一趟而已——背着少女将少许唾液溶进饮用水中,便可以试上一试了。
如此简单的工作,委实占用不了多少时间,但待一切顺遂后,姬蓝霖却仍呆呆地留在浴室内,不愿出来——因为此刻的她,委实心乱如麻。
自离开静影星,接受了拉姆的奇怪理论后,这是她头一次见到美丽的陌生少女,而没往那方面想,纵使不算这个,单单考虑她喜好美丽事物的天性,她也应该雀跃才对。
然而,此时此刻,她不仅一点都不高兴,反倒很有些慌张和……惶恐。
从来只是作为妹妹和女儿,被姐姐和母亲宠着,从未扮演过为人所依靠的角色,从未承受过他人期盼的目光,也从未承担过什么重要的责任,而如今……
似乎有了扮演一名“姐姐”的需要,虽然是暂时的,虽然比起保护别人,她觉得自己还是更擅长被保护,但……这少女是更为羸弱的人啊,如果不闻不问,她是否会在那黑暗潮湿与孤寂中,就这样默默的凋零?
更重要的,虽然认错人了,但这少女的确是世间第一个,也许也是唯一的一个,将期望与期许给予她的人。这份沉甸甸的期许,令姬蓝霖心潮澎湃,百感交集,更令她手足无措,且六神无主。
惟愿这份珍贵的期盼与信任,不会因自己的软弱与无能而落空,悄悄的,她在心底许下了这样一个愿望。
回到卧室,少女果然蜷在床上休息,想不到自己说的话也会有人听,姬蓝霖心底就是一阵感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