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
南舟刚从陈玉荣房间走出来,冯怡立刻起身,招手示意南舟跟她过来。
南舟跟着冯怡走进书房。
冯怡问:“舟舟,为什么你哥让你回来,你却不愿意回来,而小诗一通电话你就回来了,你这趟回来,究竟是为了谁?”
“当然是为了陈叔。”
“没有别的原因?”
南舟斩钉截铁道:“没有。”
冯怡深深看着南舟,“如果还有别的原因,你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和小诗一样把心事闷在心里,说出来,我可以像对待小诗一样,帮你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真的没有了。”
冯怡担忧地看着她,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南舟都无法做到和陈诗一样,她无法跟任何人敞开心扉去聊她的心事,如今的她,连在心里跟自己对话的勇气都没有。
她负了所有人,她是个罪人。
她不会跟冯怡把话说破的,这样,冯怡就还是她的嫂子,陈诗就还是她的侄女。
陈诗也这样认为,她没有欲望了,只要能继续维持姑侄关系,她便心满意足了。
凌晨一点,熬夜熬到头昏脑胀的陈诗出来上厕所,闷头往前走,不小心撞进刚抽完烟回来的南舟怀里。
那是两副空空的躯壳的碰撞,灵魂在天上飘着,看着陈诗哆嗦着身子从南舟怀里离开,看着南舟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从未认识过对方一样,眼神短暂交汇一瞬,然后默契地看向别处,擦肩而过了。
夜太黑了。
她们只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抗拒,看不清什么,这样真好,这样真不好。
真好,她们都不知道对方回头看向自己了。
真不好,她们都不知道对方回头看向自己了。
时间过去很久很久,谁都没有动,凝固的时间里,呼吸和眼神秘密地谱写一场肌肤之亲,当对面房间传来陈玉荣的咳嗽声,她们几乎同时心虚地扭过头,仓促离开了。
这番对视后,像是有什么亘古不变的东西一瞬间崩塌了,飘在天空的灵魂做了一件事,把南舟掉在地上的作为指挥者的那面旗捡起来,左看右看,重新为它选择主人。
待月亮西沉,这面旗被郑重其事地交到陈诗手里。
陈诗没有要。
清晨睁开眼,陈诗拉开窗帘,阳光刺进眼里,以前最爱晒太阳的她迅速拉紧窗帘,躲进黑黑的角落。
手机响了,宋惊春发来一条消息。
「早安,女朋友。」
陈诗双眼发直,盯着女朋友这三个字,陌生的感觉袭来,她仿佛做了一场自欺欺人的大梦,再也醒不过来了。
今后,她不会选择去做指挥者,也不会继续做永远得不到回应的仰望者。
她弃局了。
她们都有意无意避开对方,还是免不了要有交集,比方同在一张饭桌吃饭,怕陈玉荣担心她们,因此不得不被迫演一出姑慈侄孝的戏。
无奈演得破绽百出。
陈诗小口吃饭,隻夹面前一道青菜,没有吃一口肉,因为那道糖醋肉摆在南舟面前。
陈宇松问:“小诗,你怎么不吃肉?是不是够不着啊?”
他说着看向南舟,“舟舟,你给小诗夹块肉,她最喜欢吃那个了。”
南舟夹着米饭的筷尖一抖,夹起的米饭掉进碗里,稀里哗啦的慌乱从眼底坠落,深深呼吸一次,她稳住情绪,淡定如同不起波澜的水,不慌不忙地扶住衣袖,夹起一块肉,身体微微前倾,肉将要放进陈诗碗里——
陈诗登时抬头,伸出筷子夹住那块尚未放进碗里的肉。
筷尖碰到筷尖,谁都不放筷,陈诗顶着通红的眼眶看着南舟,无声问她——以前你给我夹菜都会用公筷,这次为什么不用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会误会。
南舟十分平静,淡淡道:“吃吧。”
陈诗拿着筷子的手愈发用力,微微咬住下唇,每一个眼神都有将她们那个见不得光的秘密公之于众的风险。
南舟旁观者一样看着她,此刻的南舟,当真是一位稳重的长辈,不跟冒失的小辈计较,她用宽容平和的眼神告诉陈诗——我不怕你误会,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不是吗?
是,是清清白白。
南舟夹着肉的筷子一松,收回了手。
陈诗眼神一痛,把那块肉放进嘴里,是甜的,但她怎么吃出来苦味了。
她差点就要哭了。
这时,大家看不见的桌子下面,冯怡踢了下陈诗的腿。
陈诗总算恢復理智,诧异地看向冯怡,冯怡小幅度地朝她摇摇头,她一秒钟明白过来冯怡的欲言又止是意欲何为——陈玉荣和陈宇松全都狐疑地看着她,且不知看了有多久。
就在他们几乎同时看向南舟时,陈诗反应很快,搬来挡箭牌。
“我跟孟子池分开了,他谈新的女朋友了。”
陈宇松放下筷子,一脸愠怒,“这个臭小子,亏我还觉得他靠谱,已经把他当成我们家未来女婿了,小诗,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勾搭上那女孩了,是不是他把你甩了?”
“不是,爸,不怨他。”
陈宇松和陈玉荣对视一眼,陈玉荣道:“那就是你把他甩了?”
“嗯。”
“不喜欢了?”